后來到上海后,他沒多久就封箱罷唱,換了身旗袍,轉身就進了夜總會,跟一群歌女舞女們站在一個臺子上,鮮花掌聲雖然不少,但白眼奚落只會更多。
其實他從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日子是為自己過的,要是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他大概都活不到今天。
反正不管他是沈璁的“表弟”,還是別的什麼,關起門來,沈璁心里都還是有他的,也會對他好。
所以,他是真的不在乎。
“但是沈璁——”他抬眼認真地看著沈璁的眼睛,“囡囡長大了,其實什麼都懂。”
“她應該也要喊你一聲‘父親’的。”
“裴筱從小就沒有家,是那天七爺掏出了馬斯南路二十七號的房本,我才第一次有了家。”
“我就想要一家人,能整整齊齊地在一起。”
馬斯南路二十七號的房本……
看著裴筱無比真誠地望著自己,這回沈璁倒是鼻梁一酸。
當初想著要把房子過戶給裴筱時,他原也沒有多想的。
房子而已,他想要多少有多少,想要多大有多大,馬斯南路二十七號,也無非只是他把上海灘最風華絕代的大美人“拐”回來據為己有的,一點點微小的手段和代價。
但就是從那一天起,他開始漸漸意識到,自己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
“家”。
“好。”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調整好被無數回憶沖刷著的情緒,伸手揉了揉裴筱眼角那顆漂亮的淚痣,“以后我們家的事兒,都是你說了算。”
低頭吻住裴筱前,他深深地望著對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清楚地喚了聲:“沈太太。”
第87章 番外一
三年后, 新加坡,濱海高爾夫俱樂部。
雖然時令已值深冬,但在終年長夏的新加坡, 午后的海風依然溫暖潮濕, 吹得人昏昏欲睡。
球場邊,一柄巨大的陽傘下,沈璁愜意地靠在躺椅上。
他戴著副墨鏡, 也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一旁貼身的保鏢幾次上前想要把人叫醒, 又被身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攔了下來。
直到不遠處一顆高爾夫球劃破海風,畫出一條完美的弧線, 趴在他腳邊的大黃狗對著球飛行的方向“汪汪”叫了兩聲, 這才把他吵醒。
“還沒跑累啊……”
他語氣淡淡的,很顯然是在跟腳邊的大狗說話,懶懶地睜開眼, 瞧見孔立文正局促地站在一旁。
“來了?”他醒了醒神坐起身子, 見孔立文一腦門子的汗,顯然已經來了有一會了,便回過頭對一旁的保鏢責備道:“我就是閉目養會精神, 也沒睡著,這孔少爺來了你怎麼不吱一聲,讓人干等著。”
保鏢是當初沈璁從國外留學回到上海后,就跟在身邊的老人了;因為不滿沈克山的很多做法,后來又跟黑色中山裝的那一撥人接上了頭, 便也慢慢發展成了沈璁的心腹。
后來沈璁跳飛機時, 是他在機艙大門口把人攔下來的, 便一路跟著喜伯到了新加坡, 算算時間,也是舊識了。
他平時就住在沈家的別墅里,跟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與其說是下人,保鏢,其實也算是沈璁的兄弟,自然明白沈璁這話是客套給一旁的孔立文聽的,便也沒有反駁什麼,只一臉抱歉地點了點頭。
倒是一旁的孔立文不好意思了,忙解釋道:“是我、是我……”
“是我不讓叫的。”
“七少爺日理萬機,倒是我,閑得很,等等也不礙事。”
他雖然比從前發福了不少,但性格倒是沒怎麼變,還是跟原來一樣,世故圓滑,說起話來滿臉堆笑,讓人找不出什麼錯處來。
可沈璁卻聽得微微出神。
“七少爺”這個稱呼,似乎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沒有了上海灘叱咤風云,只手遮天的沈家,自然也就沒有了“沈家七少爺”,現在身邊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會尊稱他一聲“沈總”。
從前的舊識,現在還留在他身邊的,已經不多了。
他一時有些微微的感慨,直到余光瞥見一旁的孔立文偷偷抹汗,才回過神來。
“坐。”
他拍了拍身側的另一張躺椅,見孔立文一邊點頭哈腰地應著自己,一邊盯著他腳邊的大黃狗,笑得一臉尷尬。
“怕狗?哈哈哈——”他反應過來,朗聲一笑,隨手撿起桌上的一個小球,一把擲了出去,“Luck,去——”
見大狗應聲飛奔出去,他才回頭跟一旁的保鏢打了個眼色,意思是等會別讓狗再把球叼回來了,孔立文這才敢坐了下來。
“居然還、還真是七少爺養的狗啊……”孔立文一臉驚訝,旋即客氣地寒暄道:“養、養得真好……油光水滑的……”
“我不太管的,平時都是拴在院子里,囡囡和裴筱喂得多。”看著狗子已經跑得看不見影,八成是去找裴筱了,沈璁隨口道:“所以這畜生跟我也不親。”
也無怪孔立文驚訝,從前在上海一個圈子里廝混的紈绔,誰不知道沈璁有潔癖,怎麼可能忍受家里有這種掉毛的東西,還是三只——
兩狗一貓。
起初養lucy時,裴筱說是養在高爾夫球場,幫忙撿個打歪了的球回來,可沒兩天又說這狗子在球場沒個人教著,學不會撿球,便牽回家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