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吃完了還能再端走一碗的可能性是不大。
“要不……你先吃吧……”沈璁猶豫道:“我……還不餓……”
他現在染了病,就算有意給留下點,也不敢再讓裴筱吃了,他吃裴筱剩下的倒是不要緊。
“我真吃過啦——”裴筱拖著長音繞到沈璁面前,“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精力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我看啊——”
“這病也是好得差不多了。”
原本他也只是變著法子想讓沈璁能安安心心把粥喝了,但真盯著看才發現,對方的氣色的確比早上剛在防空洞里醒來那會好了不少。
驚喜之下,他一時間忘記了沈璁一路上都在推開自己的事情,緊張地伸出手就要去探對方的額頭。
這次,沈璁還是偏頭躲開了,但裴筱的動作似乎提醒了他些什麼。
起先,他以為自己不覺得冷,是因為裴筱把衣服蓋在了他身上,但現在才回過神來,他不止沒有再發冷,就連之前劇烈的咳嗽,喉嚨疼,還有頭暈眼花的情況也好了不少。
看見沈璁抬起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裴筱喜出望外。
“是退燒了嗎?”
見沈璁點了點頭,他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興奮得手舞足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沈璁疑惑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有事!”裴筱喜滋滋地端來門口柜臺上的粥,“好人有好報!”
“……啊?”
沈璁聞言愣了一瞬。
他一直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喊他活閻王,挖苦他“沈大少”,面上怎麼捧著他,背后也都怕他,罵他;好聽點的說他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極深,難聽的就直接罵他陰險狡詐。
“還從來沒有人說過……”
“我是好人。”
“他們又不跟你睡一張床上,知道什麼?”
“我說了才算!”裴筱一臉驕傲地揚了揚下巴,端著碗把沈璁往那張臨時搭成的“床”邊拽,“你趕緊吃點東西,然后吃藥,沒準這病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你……”
沈璁這次沒有拒絕,乖乖坐在了“床”上,但裴筱挨得他太近了,他還是抬起胳膊將人攔開了些,然后才捂住口鼻道:“你還是別離我太近了。”
“一會最好再找個東西把口鼻蒙上。”
眼下狀況是好了不少,但他身上的疹皰還沒消,就算不能確定自己得的到底是不是天花,但他肯定是染了病的,就算狀況好,也有可能只是病程反復。
他不想傳染裴筱。
裴筱倒也沒拒絕,真就轉身隨便翻了截什麼布頭蒙住了半張臉。
只要沈璁不再趕自己走,可以讓他留下來照顧,別的什麼事,他都是無所謂的。
在腦后系好活扣后,他還俏皮地沖沈璁眨了眨眼睛,“行了吧?”
沈璁剛要端起身旁的粥碗,看見裴筱回過頭來,居然看傻了眼。
裴筱拿來捂住口鼻的布頭也不知是從哪找來的,看材質像是那種厚實的白紗,又像是西式裝束用來點綴的蕾絲,蒙住他半張小巧精致的臉,只露出一對彎彎的眉眼,笑瞇瞇的,居然還挺好看。
“都什麼時候了……”沈璁無奈地笑道:“你不愁嗎?”
“裴筱要是發愁,七爺不是更愁了?”裴筱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毛,“你現在是病人,就得保持好心情,才能快點康復起來——”
“上次喜伯在醫院里嚷嚷著要回家,你就是這麼跟他說的。
”
見沈璁眉心微蹙,他也漸漸收起了方才眉眼中的笑意。
“沈璁,以前再難的日子,我都一個熬過來了。”他篤定道:“現在有你在我跟前,還有什麼好怕的?”
“一定能扛過去的。”
“可是……”沈璁低頭,正好看見自己胳膊上的疹皰,不由得擔心道:“如果我真有什麼——”
“呸呸呸!烏鴉嘴!!!”裴筱連忙打斷道,伸手作勢要捂沈璁的嘴,見對方扭了扭頭,便又收了回去,“沈璁,你聽著,我不準你有事——”
“你要真敢……”
剛才還笑得眉眼彎彎的人,轉頭就紅了眼尾。
裴筱不是不擔心,只是現在已經這麼艱難了,他不想唉聲嘆氣的,讓沈璁更難受。
“你要真敢……敢有什麼……我肯定……”他說著別過頭去,不愿意讓沈璁看到自己掉淚,“要陪著你……”
可能是病中的人容易脆弱,聽著裴筱聲音里盡量克制著的細碎哭腔,沈璁實在懊悔,自己為什麼要想這麼多,變得這麼“矯情”。
他好想可以像以前那樣,把人圈進懷里好好安慰,但看看自己胳膊上的疹皰,最后也只能作罷。
“水……”他尷尬地清了清嗓,第一次連岔開話題都生硬,“你不端給我……我怎麼吃藥啊……”
聽出沈璁局促的聲音里居然帶著兩分撒嬌求饒的味道,裴筱“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少爺請用——”
他轉身將那碗清水端給沈璁,還故意學著戲文話本里丫鬟的樣子,對沈璁福了福身,逗得沈璁也忍俊不禁。
但就在對方仰頭灌了一大口水,準備將那顆得來不易的藥丸扔進嘴里時,他又覺得不對勁了。
“誒——”他連忙拉著沈璁的胳膊,將人攔了下來,“粥,你還沒喝呢!”
“喜伯說過,西藥傷胃,你都多久沒吃東西了,不能直接吃藥的。”
“咳咳——”等裴筱收回手,后退兩步跟自己拉開寫距離,沈璁才為難道:“你……真的不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