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很多關于沈璁的傳聞,但她不得不承認,沈璁讓她親眼看到這一手,的確很“高明”。
“不是你拒絕我,沈璁。”她抬起頭來看著沈璁,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落落大方,甜甜地笑著,“是我拒絕你。”
“你認真的?”沈璁緊張地問道。
“沒有‘自慚形穢’,不是‘知難而退’,而是我朱珠也值得一個愿意‘遷就’我的男人。”朱珠自信地揚了揚下巴,“如果我也愿意‘遷就’他,就會找到愛情了。”
“對嗎?”
“那你……”
沈璁猶豫著,很快被朱珠打斷。
“但我不能退婚,之前跟你說過,我爹和大哥都不會答應的。”說著朱珠突然傾身向前,“你能借我一筆錢嗎?然后——”
“送我出國。”
沈璁聞言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張支票來,大筆一揮,很快扯下一張,放在了朱珠面前。
“你……”朱珠看著面前的支票,瞪大了眼睛。
因為支票上,數目那一欄還空著,沈璁什麼都沒有填,只是簽上了名字。
“我不會問你要去哪兒,但是三天后,我會安排客船送你到香港。”沈璁沉聲道:“你可以在那里呆著,想好自己要去哪里,再拿支票到當地的花旗銀行兌換。”
香港,已經是這個時局下出國最方便的地方了。
朱珠聞言笑了,這麼周到的人,無怪裴筱那樣的大美人也會死心塌地。
“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她笑著收下支票,“以后你和裴筱結婚的時候,一定要喊我——”
“我還等著搶‘新娘子’的捧花呢。”
“裴筱那麼那麼好看!便宜你了——”
“要不我再去學學服裝設計吧?裴筱穿婚紗,肯定‘漂亮’死了!”
沈璁聞言也跟著笑了,但卻沒有辦法像朱珠那樣如釋重負。
就這樣把人送走,他也不知道算不算避免了一場和沈克山之間的正面沖突;但他很清楚,就算這次的事可以讓他順利過關,但只要沈玦的問題一天不解決,就難保不會有下一個珍珠,明珠,白玉珠……
想要讓裴筱大方大方地穿上婚紗,做自己的“新娘”,又談何容易。
一直到他起身送朱株離開,都沒有再看到裴筱回來;就在他慢慢開始擔心時,門邊保鏢看到朱株走遠,便一個勁朝他打著眼色。
“怎麼了?”他走上前去問道。
“少爺,您這邊忙完了嗎?”保鏢禮貌地欠了欠身,“裴老板說他在車上等您。”
那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外,沈璁老遠就看見,裴筱雖然坐在車里,但卻一直伸長著脖子往車外望。
“怎麼——”上車后,他一把將人攬進懷里,惡劣地調笑道:“剛才一直裝大度,現在怎麼不裝了?”
“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嗎?伸長個脖子望什麼呢?”
“那我不能讓人瞧出小氣來啊!”裴筱嬌嗔著白了沈璁一眼,但人早就老老實實地靠進了對方懷里,俏皮道:“其實我可‘小氣’了,剛才在外面……”
說著他仰起臉來,偷偷親了親沈璁的臉頰。
“七爺,裴筱都聽見了。”
沈璁寵溺地捏了捏裴筱的下巴,“現在滿意了?”
裴筱點點頭沒有說話,但似乎沈璁也沒有打算讓他說話,就把人按在后座上吻了透。
一直到那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在馬斯南路二十七號的院門前停穩,裴筱便含嗔帶怪的,幾乎是把人推下了車,低頭整理著自己被扯歪的領帶,一張小臉都紅透了。
被人推下來的沈璁倒也不惱,剛準備回身逗裴筱兩句,就看見不遠處喜伯正在院門口張望著什麼。
喜伯也是北方人,早年戰亂,家里的親人朋友死的死,散的散,他又不愛交際,平時很少出門,在奶娘去世后,他在上海除了沈璁和沈璁的幾個心腹,就沒有什麼熟人了。
沈璁起先還以為喜伯是在等自己,但轉念一想,很快覺出不對味來。
他昨晚回不來,是在酒店打電話跟喜伯知會過的,就算喜伯真的擔心,聽到車子的聲音迎出來,一般也不會跑到院外來等。
再說,車都停了,他也下來了,可喜伯好像根本沒發現似的,一直朝著另一個方向張望。
“喜伯。”他走上前去,從背后拍了拍喜伯的肩膀。
“少爺?”喜伯回頭來,一臉驚訝,很明顯就是沒有發現沈璁,“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裴老板呢?”
“在車上。”沈璁順著喜伯剛才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發現,不由地疑惑道:“這太陽這麼大……你干嘛……”
“等人呢?”
“哦,沒有。”喜伯擺擺手道:“這兩天聽門崗的說,總在門口瞧見要飯的,我就尋思著出來找找……”
“世道不好,想著看看能不能接濟一把。”
世道不好,哪里都有窮人不假,但在法租界,至少在馬斯南路這樣繁華的大馬路上,是不會允許乞丐出現的;巡邏的警察看見了未必會管,但一定會把人抓走扔出法租界。
且不說喜伯說看見要飯的這事本來就不靠譜,單看他現在的樣子,把沈璁晾在一邊,一直有意無意地往街邊望,就不像僅僅是想“接濟一把”這麼簡單。
“咳咳——”
沈璁越看越不對勁,清了清嗓才總算讓喜伯回過神來。
“哦,少爺……回、回屋吧……”喜伯不自然地結巴道:“這太陽也挺大……秋老虎……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