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也是店里的規定,在服務洋客人時,需要說幾句最基礎簡單的洋文。
但今天只是他到店里上班的第三天,前兩天又基本都在接受基礎培訓,上餐的動作他差不多已經熟練了,只是那幾句洋文實在有些“捉襟見肘”,就算說得本身沒什麼問題,但頭兩回張嘴也難免不自信,不由得靦腆地垂了垂眸。
一旁金發碧眼的洋人端起咖啡杯,饒有興致地品了一口,但眼睛卻一直直勾勾地盯著裴筱頰邊的那抹紅暈。
外國佬可不懂什麼叫矜持,顯然比起杯子里的咖啡,身旁的美人才更秀色可餐。
在裴筱彎腰準備收走桌上的空杯時,他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
在指尖觸碰到裴筱細滑手背的一瞬間,他毫不避諱發出一聲“Wow”的下流驚嘆,但下一秒,就被一陣尖叫聲蓋了過去。
沈璁一腳踹開了咖啡館的大門,想要上來阻止的人也很快被跟在他背后的保鏢攔了下來。
他徑直走向裴筱的方向,一把就掀了對方身旁的那個玻璃圓桌。
“Bull shit!”
剛才還色瞇瞇地沉醉在溫柔鄉里的洋人罵罵咧咧地起身,作為白種人,他其實要比沈璁還高大一些,但當他對上沈璁充滿殺氣的眼神,氣焰馬上矮了半截。
沈璁也沒有跟他廢話的心情,一把拽住裴筱就胳膊就往店外走去。
在他身后,司機已經掏出了大把鈔票,一面左右鞠躬道著歉,一面往像是咖啡廳管事的人手里塞錢,準備賠償對方的損失。
而保鏢則在門口攔下了所有準備追出來的店員,還在不經意間露出了自己別在后腰里的槍柄;眾人看見屋里的經理都在收錢了,也沒誰真敢玩命,便假模假式地叫囂了兩句保鏢聽不懂的洋文,就乖乖被攔了下來。
見局面穩定下來后,保鏢很快轉身朝沈璁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面對著街上不斷投來的詫異目光,裴筱起先還會掙扎兩下,壓著音量小聲吼道:“沈璁,你瘋了?放開我!”
但他很快就發現,沈璁氣得像是要捏碎他的腕子,便也就放棄了。
直到將人帶進一條沒有人的小巷,沈璁才一把將裴筱按在墻上。
“到底是誰瘋了?!”他怒不可遏地吼道,然后咬緊后槽牙,怒目切齒道:“裴筱,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賣掉?”
“嘶——”
后背重重地撞在墻上,裴筱不由地吃痛嘶聲,但在聽到沈璁的問話后,他又低下頭淺淺地笑了。
“討口飯吃罷了——”他抬眸看向沈璁,嘴角微挑,一如既往地性感撫媚,卻又笑得一臉云淡風輕,“七爺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不管是后廚里洗盤子,咖啡館里端杯子,還是八大胡同里唱小曲兒——”
“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別?”他眉尾一揚,挑釁又不失嬌媚道:“人活著,總是要糊口的不是?”
“你就非得被人摸手揩油才能糊口嗎?!”沈璁被氣得直喘粗氣,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惡狠狠地揶揄道:“裴老板可真會找地方‘出賣色相’……”
“七爺跟人握手的時候就不是在‘出賣色相’嗎?”裴筱囂張地諷刺道,甚至還悄悄踮起腳尖,毫不避諱地湊到沈璁的耳邊,薄唇輕啟,挖苦道:“人家為什麼看上你啊?”
說著他緩緩抬手,指尖滑過沈璁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越過那對“神圣不可侵犯”的薄唇,輕挑地撥弄著對方下顎的胡青。
“七爺好賣相……”
沈璁很清楚,裴筱這還是在揶揄報紙上那張他和朱珠握手的合影。
這本來就是事實,不管他有多憤怒,也無法反駁。
感覺到沈璁的身體一僵,裴筱也“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懶懶地靠回墻邊,再抬眸時,眼神驟然一冷。
“再說了,七爺應該很清楚,裴筱能有今天,到底是拜誰所賜。”
沈璁聞言,終于也無奈地笑了。
的確,有他放出話去,現在放眼整個法租界,敢用裴筱的地方肯定是不多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裴筱居然情愿跑到英租界躲起來,也不愿意回到他身邊。
他抬手挑起裴筱的下巴,冷聲道:“金絲雀你不做,偏要做流浪貓是吧?”
裴筱低垂著眉眼,看見沈璁挑起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上面,現在還纏著繃帶。
他心下輕輕一顫,接著別過臉去輕聲道:“是。”
“裴筱就是生得賤……”
眼底聚起一團潮熱的氣息,很快熏得他睜不開眼。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賤骨頭,不過就是兩條繃帶,能有多大的事?
可他居然已經開始心疼沈璁了。
“七爺不是一開始就瞧見了嗎?”他嘴硬著,也不知是要故意氣沈璁,還是在跟自己賭氣,“裴筱就是吃這碗飯的啊,除了‘出賣色相’,也不會別的……”
但不管是針對誰,至少他的話很奏效,沈璁本就處在崩潰邊緣的情緒瞬間就被激怒了。
他手指用力地捏著裴筱的下巴,強迫對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然后冷冷道:“那裴老板干嘛不繼續‘賣’給沈某?”
“是嫌我開的價錢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