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璁,你二十七了,還小嗎?”
“過去你在外面愛怎麼風流快活,父親何曾干涉過你?”
“現在你在家里養著個戲子,身份低賤這些暫且不談,可他是個男人啊……”
他說著說著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語重心長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哪個體面人家的姑娘敢嫁給你?”
“前些日子,你朱伯父的女兒回國,她跟你一樣,留學多年,又活潑漂亮,今年剛滿二十四;你們兩個年輕人,方方面面都般配,原本我與你朱伯父都是有意撮合這門親事的。”
“可你呢?”
“你現在落了個包養男人的名聲在外面,你讓我這個當爹的,如何跟你朱伯父開這個口?”
原來還是要逼著自己娶老婆,生孩子?
沈璁現在總算明白了。
沈克山搞出這麼大陣仗,如果單單只是想讓兒子回家看看自己,那也太喪心病狂了;沈克山威脅他,無非是想讓他趕走裴筱,別把名聲搞得那麼難聽,好夠資格娶一個在沈克山心目中“完美”的兒媳婦。
其實逼婚這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從前沈克山就給他介紹過很多女人,甚至包括孔立文同父異母的姐姐,孔家長房正妻的小女兒。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前兩個月孔家老爺子去世,后繼子孫誰都不比孔立文強多少,現在孔家樹倒猢猻散,早已不復當年孔老爺子與沈克山稱兄道弟的光景;孔家勢微,已經入不了沈克山的眼了,從前的舊事自然也不會再提。
倒是現在他極為看重的朱家,族中產業雖不算大,所以曾經也不得沈克山青眼;但就在去年,朱家長子進入了政府主管經濟的關鍵部門擔任要職,而且現在勢頭正猛,大有要平步青云的架勢。
而這位如日中天的官場新秀,恰恰就是與沈克山口中,朱伯父那個留學歸來的女兒關系最親密的哥哥。
若論財力,放眼整個上海灘其實早已無人能出沈家左右,但因為沈克山送去戰場的幾個兒子都無尺寸之功,沈家于政界一直都缺一個可以信賴、發聲的渠道,社會地位也遠不及那些高官。
若要聯姻,商業上的強強聯合,又怎麼比得上一場各取所需的政商結合?
怪不得沈克山這一次的逼婚與之前完全不同了,做得如此猴急,不得成本。
沈璁現在還有印象,今年除夕夜那場荒唐的家宴之上,沈克山讓下人給自己倒紅酒時特意提過,是朱伯父的女兒從國外帶回來的。
原來一切,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埋下了伏筆。
其實作為娶了十幾房姨太太都沒有停止在外花天酒地的人,沈克山自然不會有什麼忠貞觀念,他也不覺得兒子在外面風流成性有什麼問題,所以之前很少提及。
女人,或者說伴侶在他眼里,大多數時候就和沈璁的母親一樣,只是生育和供自己發泄的工具,但偏偏裴筱連這點“功能”都滿足不了。
他不能生兒子,那沈璁跟他在一起就只是浪費時間和金錢而已。
畢竟沈璁年紀也不輕了,他風流了這些年,卻一直沒有留下哪怕一兒半女,現在他愈是反叛,愈是不受控制,沈克山就愈是想要盡快有一個后繼之人。
當初他還有好幾個兒子,并不看好沈璁,也沒有養在身邊好好管教,現在后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但如果沈璁能給他生下個孫子,他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錯誤發生第二次。
可偏偏這時候裴筱的存在,不但不能解決沈家后繼無人的問題,有他這麼一個出身低賤的男人在沈璁身邊,連累著沈璁的名聲,讓沈克山在朱家面前抬不起頭,開不了口,想換個人來“解決問題”都不成。
沈璁現在總算明白了,難怪沈克山會不惜工本,搞出這麼大一個局來威脅自己。
不過沈克山如此大費周章,如果真的就只有這麼點目的,他倒突然也就不擔心了。
“父親,大媽和姨娘都已經去世多年,我娘也走了,現在您這身邊老來空虛,連個體己的人兒也沒有。”他冷笑著單手插兜,一臉無賴地戲謔道:“既然父親如此看重朱家,不如自己再續一房姨太太吧。”
“也省得您一個人寂寞孤清,只能琢磨兒子那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沈璁……你……”沈克山激動得差點上不來氣,一旁裝了半晌木頭的傭人見狀,忙上前拍著老頭的胸口順氣。
他費力地大口喘著氣,騰出手來顫顫巍巍地指著沈璁,“你……怎麼還有臉提你娘……”
“那是我買給你娘的住所,現在你居然在里面養著那麼個不三不四的東西……”他怒不可遏地接近咆哮道:“就不怕鳳娘她見了惡心!”
“沈克山!”沈璁猛地怒目圓瞪,咬牙切齒道:“我沒有資格提母親,難道你就有嗎!?”
其實以他今時今日的財力物力和實力,就算離開沈克山,不用家里一分錢,想要買一棟更大更好,地段也更繁華的房子和裴筱同居,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