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韞啟不同,如果黎非凡是尖頂的那抹紅,那霍韞啟一定是著墨漸深的那大片余色。
一個奪目,一個沉著。
他從容把手里的杯子放到黎非凡手里,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是,五年前就在我名下了,知道的人不多。”
黎非凡摩挲著杯底,笑了下:“那看來是我多此一舉。”
“你不知道情況,反應上已經算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了。”霍韞啟像是并不急著和他進入這場對話的重點,反而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冷嗎?”
黎非凡有些失神,“什麼?”
霍韞啟站著看他,“你之前出汗了,這個天氣風一吹容易受涼。”
“沒事。”黎非凡說完了才發覺后背的確有些涼意,心情幾度起伏,饒是他膽子再大也是真真切切第一次身臨這樣的場面之下。
任誰知道你的手按下一去的那一刻,門背后的炸彈隨時都能引爆都會害怕。
他也不例外。
但這種后怕來得有些后知后覺。
他還沒從咂摸出多少感覺來,熟悉的氣息就籠罩上來。
原本在霍韞啟身上的那件大衣披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伸手要去拉,被霍韞啟摁住。
“穿著吧。”他說。
黎非凡直到此刻都摸不準霍韞啟的對自己的出現到底是個什麼看法,見他沒有開口。
“我以為二爺應該有很多話想要問我。”黎非凡說。
霍韞啟坐到對面,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覺得可以說,那就說。”
“那要是不能說呢?”
“那就不說。”
黎非凡發現這人簡直把人心這種東西拿捏到了一種極致。
他永遠不會做出逼迫的姿態,但就是有能力讓你先自己把自己嚇死。
意外沒有發生,那關于他是如何得到消息,又是從誰那里知道的肯定會在霍韞啟的心里埋下懷疑的種子。
只不過黎非凡這事還真沒什麼好隱瞞的。
大約是自己心里沒鬼,所以他很坦蕩。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說過自從那次落水得大仙托夢,作為二爺命中的貴人我再次得到了上天的指引。”他在霍韞啟看來的視線中舉手表示,“別看我啊,我知道你覺得連胡編亂造都比這靠譜,但你就算是對我嚴刑拷打我也還是只能這麼跟你說。”
“大仙托夢。”霍韞啟點點頭,臉上的神情看不出情緒。
他甚至雙手交握放在翹腿的膝蓋旁,煞有介事,“那你再讓他托一個給我看看。”
這次換黎非凡愣住。
其實他已經做好霍韞啟會發飆的準備。
畢竟這不是什麼小事,這是會要人命的大事。
甚至別說發飆,他很可能一句話不說直接處理了他都有可能。
唯獨沒料到他還真接這話。
所以停頓半分鐘只好開口,“那什麼也不太靠譜,你看今天最后不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所以鬼神之說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霍韞啟看了他半分鐘。
“下次記得和我說。”他說。
“嗯?”
“下次再遇上今天這種情況,先聯系我。”不管霍韞啟信還是不信,他確實不像是要生氣的樣子,甚至像是特意在和他強調這件事,最后說:“別貿貿然自己跑來。”
黎非凡:“……哦。”
就這樣?
黎非凡離開三樓的時候都還有些懷疑。
他一離開,房間里就多了一個人。
邱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這位作為霍家安保系統最頂尖的老大,別人對他的第一評價都是莽,身手非常好,寡言,對比自己的妹妹邱香甚至顯得有些粗笨。
但少有人知道,邱虎是從國外那個號稱最恐怖的特戰訓練中心出來的。
審訊、追蹤、近戰都是他熟悉的領域。
更別說他手底下那些人,每一個都有自己最擅長的部分。
送他出去的人是霍韞啟,對霍韞啟的話他向來也只遵循服從這一條指令。
此時他出現在霍韞啟身邊,彎腰低聲說了一句:“都吐干凈了,我們目前監視到的基本就是霍敬手里還能用的所有人,沒有漏網之魚。”
霍韞啟坐在位置上,手上轉著一顆白色的小扣子。
“霍敬本人呢?”他問。
邱虎:“還在市內,要去澳洲的消息是假的,今天一旦他們得手,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出現。”
霍韞啟點點頭,淡淡說:“看住他,過了今天我讓他想出都出不去。”
“是。”
邱虎跟了霍韞啟不少時間了,自然也注意到他指尖的那枚紐扣。
那顆扣子看起來像是無意中掉落的,但是邱虎腦子里還是第一時間浮現出今天那個本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現場的人。
邱虎說:“要把人看起來嗎?”
“不用。”霍韞啟說,“查,查他最近所有接觸過的人,仔細查,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不要放過。”
邱虎應了聲,又頓了一下。
“有問題?”霍韞啟問。
邱虎:“二爺,這個查有很多種方式和手段,我們……”
“他本人沒什麼問題。”霍韞啟這話沒有絲毫停頓,他眼前閃過男人貼上來的側臉,掌心的溫熱觸感恍惚還在。他看著那顆扣子,仿佛能看盡當時那雙眼底純粹真實的緊張,他緩緩說:“記住,查還是以保護目的為主,不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