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漸漸安靜下來,連姚照紅也恭敬地稱呼一聲:“梁老。”
叫梁老的老人捻了捻胡須,停頓了幾秒鐘,然后才看著姚照紅說:“我待在霍家幾十年了,跟過兩任家主,今天我就說句公道話。出了這種事不管是真是假于你名聲有損,掌管霍家顯然是不再合適。二爺的能力我們這些老家伙是看在眼里的,但未來霍家的家主不可能喜歡男人,在這一點上大爺更適合。”
在一些不贊同的反對聲音里,老人已經衰垂的眼睛像刀子一樣直直看向黎非凡。
用拐杖指向他,說:“但是,如果二爺愿當面承諾處理了這個人。那我們無話可說,一力推舉二爺上位。”
現場鴉雀無聲。
黎非凡突然對上霍敬的視線,對方沖他露了個“意外嗎?”類似的笑。
看來早有準備。
黎非凡確實沒想到這麼大的事情最后的重點會落到自己頭上。
聽起來荒誕又不可理喻,但他清楚自己只是成了這場斗爭中的筏子,站在了姚照紅同等的位置上,作為一個朝站在霍韞啟這邊的人施壓的工具而已。
他這個身份看起來沒什麼分量。
但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黎非凡能感覺到姚照紅抓著自己胳膊的手逐漸用力,顯然這不在她預料之中。
黎非凡用眼神示意沒事。
然后他走出去,走過霍敬,走到老人面前。
“不知道您想怎麼處理我?”黎非凡微勾嘴角,“要不我替您說?”
黎非凡完全不像一個被特別針對的角色,一把抓住老人憤而揮來的拐杖,直起身,揚聲:“不如就說說各位是如何自編自演了今天這一出,大爺又是怎麼想到利用一個下人。
或者,不如再說說,你們一個個滿口名聲道德,實際上卻是想借此污蔑霍家主母進而逼權的齷齪手段?”
“抓住他!”霍敬喊。
當即就有一群人沖著黎非凡圍過來。
但是都還沒得及近身,就全都被攔下了。
比當時晚上在祠堂的陣仗大得多,整整兩層的黑衣保鏢沖進門把一院子的人全部圍了起來。
霍韞啟從門口進來。
他的視線從黎非凡看到最里面的姚照紅,最后又回到黎非凡這里。
最后掃了一眼高升所在的位置,對方默默低頭不做聲。
黎非凡沒注意這細節,他只看見姚照紅自霍韞啟出現后陡然松懈下來的脊梁。
“二爺這是什麼意思?”
“對啊,這是干什麼?”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霍韞啟上前。
他面色冷峻,少了以往的平和,在越發暗下來的天色里顯得輪廓分明而鋒利。
隨手把手里的一疊文件丟到地上。
“看看吧,各位。”
“既然對我的家務事都很關心。那就認真看。”
“這是你們最后一次站在這里。”
第20章
“什麼叫最后一次站在這里?”
“霍魁不止你一個兒子,霍家也不是非得你這一脈不可。”
“我們這些老家伙再不濟,那是跟著霍家十幾二十年拼殺出來的,豈是你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
霍韞啟像是完全沒聽見這些話。
他上前繞到原先提給霍敬的那把椅子后面,單手提著往邊上放了放,然后往前一步抬腿坐下。
“我說了,各位先看看。”他抬抬下巴示意地上翻飛的文件。
終于,有人遲疑地去撿了起來。
兩分鐘后,那些原本極力支持霍敬的人紛紛臉色鐵青。
對著霍敬揮著手里的紙張,憤怒說:“這怎麼回事?”
“大爺是不是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霍敬看了一眼霍韞啟,三兩步下去一把奪過來。
他只掃了掃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眼里乍然風起云涌,臉色黑沉。隨即又驟然想到什麼,轉身一腳踹在地上那個狼狽的女人胸口,明了:“是你!”
“大爺!大爺!”女人匍匐著爬上前,扯著霍敬的褲腿哭著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們,是他們早有預謀!我……我根本……”
霍敬不用女人再開口,低頭狠狠掐住女人的脖頸,直至女人雙眼翻白臉色紫紅。
“大哥是打算在家里殺人嗎?”
霍韞啟坐在凳子上,掃了一眼被霍敬一把扔開正捂著脖子瘋狂咳嗽的女人,然后對上霍敬的目光,開口說:“她不過只是個被利用的無知女人而已,她跟了你五年還是六年?吐露了你多少秘密她自己都不知道。至于你這些年干的那些事,承諾給集團各大股東卻又私吞賭博掉的錢,玩死玩殘的男男女女,企圖掏空霍家轉移財產的所有勾當,我就不一一替你細數了。”
霍韞啟靠坐著,姿態放松。
他看著霍敬,繼續放緩了聲音說:“大哥,十年前你或許覺得女人可以肆意成為你手中的武器,成為你掌舵霍家的棋子,那你就應該想到,自己終有一天也會毀在女人手里,哪怕這個女人看起來如此無關緊要。”
霍韞啟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已經徹底掌控局面的丁點喜悅,而是那種如穿過一切山海洶涌站在彼岸的平穩,如非要說,絲絲狠絕都被這場朦朧細雨所籠罩難以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