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周咬了咬嘴唇,往車后看了一眼,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和賀辭東道:“哥,今天真的不是他叫我出去的。”
“我知道。”賀辭東說。
周周:“那……”
以她的年紀還不足以想明白,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他們兩個人之間看起來并沒有比之前好多少。
周周:“真的……不管嗎?”
岑景連衣服都沒換呢,天氣這麼冷,他臉色好差。
周周不敢說她其實還挺喜歡岑景的。
賀辭東沉吟兩秒:“不管。”
“為什麼?”
“因為沒必要。”
書房抽屜里的那紙離婚協議指向他們終將走向的結局。
情緒是最無用的東西。
至少這個時候的賀辭東是這樣以為的。
誰也沒有看見角落的位置,有個人看盡了岑景和賀辭東對話的全過程。
姚聞予站在陰影的位置,眼底彌漫上了前所未有的陰狠。
他裝得太久了。
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他本該是個溫暖而生的人,但世界轉換,賀辭東會他態度依然大不如前。
現在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還是那個有個酒鬼還家暴的親生父親的姚聞予,是那個九歲就能為了自己利益殺人放火的姚聞予,也是那個以為自己得到新生,回頭發現自己還是在泥溝里的姚聞予。
不過他還有時間。
賀辭東的態度顯示他已經踩在了某條分界線上,他每次對岑景的不同,都往姚聞予的心上加上一塊大石頭。
所以。
岑景,絕不能活。
一個小時過后,岑景就遇上了襲擊。
就在他離開警局回去的深夜。
廢棄的加工廠位于東城西邊,墻面斑駁老舊,空曠的水泥地上岑景模糊聽見了水一滴一滴落下的聲音。
他睜開眼的第一感覺就是熱。
是那種在冰水里淌過一回,冷到極致后反彈上來,連呼吸里都帶著熱氣的感覺。
他后腦勺挨過一下,這會兒像是扯到痛覺神經一樣,痛得一跳一跳的。
岑景艸了聲,蹙眉往腦后抹了一下。
摸到一手的血。
他費力從地上坐起來,仰頭靠著墻,看了一下周圍環境。
整個加工廠有兩層樓,他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在二樓。外面有昏黃的光線沿著門縫透露進來,空氣濕冷徹骨。
鐵門滑動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
門口的腳步一頓,似乎很意外,“這麼快就醒了?”
岑景虛著眼睛側頭往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突然低笑了一聲。
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這家伙。
楚軒。
不只是他,他手上提著一飯盒,見到岑景的反應后突然拿著手機打了一通電話,說:“快點過來,人醒了。”
不過兩分鐘,門外再次響起一陣腳步聲。
這人岑景也記得。
鄧宇盛。
楚軒是當初在“時渡”因為岑景被開除過,鄧宇盛則是于茜和姜川撕破臉那天,岑景見過他一回。
岑景看著眼前這兩個普普通通,甚至沒在他印象中留下過深刻印記的人,幾乎不用猜都能想到,“姚聞予指使你們做的?”
一個當初是因為姚聞予進的“時渡”,一個是他大學同學。很多人奇怪姚聞予那樣白月光一樣的人,為什麼會結交這樣的家伙。
但岑景大約是知道了。
眼前這倆人都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工裝,戴著鴨舌帽,雜亂的頭發和發黃的臉色都顯示他們過得并不如意。
楚軒拎著外賣盒子扔在旁邊的凳子上,回頭看了一眼岑景說:“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
岑景緩慢曲起一條腿,仰頭靠墻。有血跡沿著發從滑過側臉,蹭上泥灰和冷汗,岑景像是毫無所覺,看向另一個,開口道:“我只是比較好奇他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岑景現在都還記得于茜和姜川鬧翻那天,鄧宇盛維護姚聞予,格格不入又惱羞成怒的樣子。
沒想到那麼多事件變幻,這螻蟻一樣的小人物倒是被姚聞予運用得爐火純青。
眼前的鄧宇盛也沒了當初急于表現自己的模樣。干瘦的臉凹陷進去,整個人顯示出一種陰沉戾氣。
他半睜著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岑景,開口說:“用不著什麼好處,如果不是你,聞予不會遭受賀辭東的不公,楚軒不會丟掉工作被行業封殺,我也不會在圈子里丟盡臉。你既然造成了這一切,就該做好被報復的準備。”
岑景看著他瘋魔的眼神。
知道姚聞予和這種人交好的目的。
自尊心和虛榮心都很強,最容易走極端。
岑景當然知道他們走到今天,不是自己的原因。
姚聞予或許不夠聰明,但他畢竟在兩個世界生活過,很早以前開始就未雨綢繆,選擇了最簡單也最不費力的方式。
事實證明,他“養”的人到了某些關鍵時候還是有點用處的。
岑景這會兒已經到了極限了,身體的各種狀況疊加,讓他睜眼和說話都頗費力氣。
除了狼狽了些,慌亂這種情緒在他身上本就少有。
現在依然。
他只是疲憊地閉了閉眼睛,開口說:“說吧,你們想怎麼樣?”
對面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