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就咬,還莫名尖叫。
但是岑景自己知道他很正常。
這里人太多了,大人都很兇。
吃得不好,岑景還老是被找茬和故意排擠,一開始抓他的那個中年女人更是動不動就動手。
岑景很聰明,一個星期就知道怎麼做才能避免挨打,還能不餓肚子。
他其實有點想家了。
就在某個暴雨如注的大晚上,他從那里后門的一小塊有洞的墻邊翻出去,這是他一早就踩好的點,他要離開這里。
然后他就在垃圾堆里撿到了一個人。
他看起來快要死了,身上到處都是傷,流了好多血。
岑景太小了,但是已經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
他沒辦法把人帶回他現在在的那里。
最后就把他拖到了后邊的橋洞底下,他其實也很害怕,哭著喊他別死。
他離開的計劃徹底宣告失敗,橋洞底下的人比他大,岑景每天半夜出去看他,給他喂水,兩天后,人清醒了。
岑景一開始有點怕他,因為他基本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不過岑景還是每天省下自己的食物和水,帶出去給他。他不知道他叫什麼,就一直喊他哥哥。
岑景有時候還是免不了挨打,然后對方發現了,會告訴他處理辦法。發現他可能在挨餓,就把食物留下來遞還給他。
岑景因為認識他有點高興。
他有時候還半夜偷偷出去,和他一起躺在橋洞底下。
對方也不趕他走,但是很少和他說什麼。估計也是覺得和他一個小孩子沒什麼好說的。
這樣一直等到過去了大半個月,哥哥的身體好了很多了。
岑景和他約定第二天同樣的時間見面,因為他預感到他傷好后差不多快離開了。
還像很小的時候和父母約定那樣,岑景讓他不許賴皮,不能自己偷偷走掉。
然后當天晚上,岑景偷偷往外跑的事被女人發現了。他挨了好大一頓打,比之前都更嚴重,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然后還被關進小黑屋里。
他想著明天白天得偷偷溜出去,不然哥哥該著急了。
結果半夜就聽見了起火的聲音。
他睜眼的時候已經被一陣濃煙包圍,爬起來去敲門,卻只能聽見落鎖的聲音。
他想,完了,他要食言了。
畫面再一轉的時候,岑景又回到了上次夢里的那間病房,還是那幾個醫生護士。
其中一個女護士說:“既然醒了得讓他多下床走走,睡了這麼多天,這麼小,當時還想要是醒不過來可怎麼好。”
“還是刺激太大,一直聽見他喊哥哥,還說什麼著火了。”
“他爸媽那車后面可不是就著火了,還好警察去得快。”
“可他不是獨生子嗎?哪有哥哥?”
“可能遠房表哥之類的吧。”
岑景有種自己跨越了一段時間長河,記憶被填滿變得完整的感覺。
他以前不覺得幾歲的記憶記不住是什麼大事,原來他記得很清晰,只是忘了。
忘了父母的模樣,忘了那段睡夢中離奇到過于真實的記憶,忘了那個人。
他記得那條從福利院后面通往橋洞底下的小路,記得怎樣艱難地拖著大了他不止一倍的人在大雨里前行,記得每一個不顧他阻止非要貼著他擠睡在他身邊的深夜。
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對現在的岑景來說有多不可思議,他自己都難以想象。
因為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岑景救了他,而對方給了他安定感。
他們都搖搖欲墜,卻又緊緊相依。
岑景錯過了和他見面的那個約定。
忘記了這一段過往。
而另一個人在很多年后,出現在了一本書里,有著相同經歷和過去。
只是身邊換了一個人。
他為了那個人曾傾盡全力,為了他結婚,為了他不介意讓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婚姻如同一場笑話。
岑景開始不確定。
他所經歷的和他從書里看過的內容,究竟是不是同一個。
因為除了名字,沒有任何不一樣。
岑景到底是沒有分析出最終結果,就睜開了眼睛。
他跟醫院真有緣,不止夢里總見到,很多次睜開眼也在這樣的地方。
胸口的疼痛還是存在,但是已經緩解了很多,手也上過藥。
單人病房,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岑景撐著胳膊半坐起來,發現外面天光大亮,掛鐘顯示時間,中午十二點。
岑景按了床頭鈴,一分鐘后進來一護士。
笑著道:“醒了?你可昏睡了十幾個小時了,問題不大,斷掉的肋骨沒有戳到臟器,接下來安心修養就可以了。”
“跟我一起被送來的人呢?”岑景問。
護士:“跟你一起的?沒有啊,我們醫院就只接收了你一個車禍患者。”
岑景愣了一下。
然后問:“那衛臨舟呢?”
護士想了想:“你說的是市一醫院的那個衛醫生吧,我們這里是第三醫院。”
岑景總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
所以試探著問了一句:“我在哪兒出的車禍?”
“距離東城百里外的一處彎道路段啊。”岑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他的不對勁,接了一句:“你先生似乎對你非要跑這一趟覺得不滿呢,入住是讓助手來處理,你醒了就好好打電話解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