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博盛一來就下令罹家的保鏢將余霆趕出去,此時余霆正坐在醫院一樓的大廳里。
余霆抬眼是熾熱刺眼的冷光燈,垂眼是滿目鮮紅。
他身上沾滿了黎縱的血,臉上,衣服上,手上,連指縫里都是干涸的紅色,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醫院的,他的世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同樣陷入了死寂,腦海中播放著黎縱倒在血泊里的畫面,玻璃碎片刺穿了他的頸動脈,他按著傷口,鮮血冒著泡從他的指縫里滋出來,口吐鮮血不停痙攣,他看著余霆,瞳孔放大,鮮血堵住他的咽喉,他最后說的話余霆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悲鳴漫天的救護車開進了公園,黎縱被擔架抬走時還攥著余霆的手,盡管那時的黎縱已經失去意識,醫生也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他的手。
小蔡抱著個大背包慌慌張張沖進醫院,被醫院大門龜速轉動的玻璃門急得直跳腳。
他隔老遠就看見了孤零零坐在候診區的余霆:“余師兄!!”
小蔡都快急死了,他在飛來島上聽說黎縱受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余霆,他上岸的時候救護車已經走了,他抓著很多人問情況,每個人都說黎縱傷得很嚴重,他都快嚇死了。
余霆像個行尸走肉一樣,扭頭看了一下小蔡,沾著血跡的臉慘白無人色。
小蔡拉開背包,抽出一沓濕紙巾給余霆擦臉,邊擦邊安慰:“不會有事的,黎隊長福大命大他不會有事的,余師兄……余師兄你不要哭。”
余霆看著小蔡,猩紅的眼眶噙著水霧一言不發,就像個假人。
小蔡沒見過余霆這個樣子,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抬了抬手臂,猶豫了幾下才輕輕抱住余霆。
余霆已經很瘦了,長時間的病痛和精神折磨讓他衣服包裹下的身軀消瘦了很多很多。
小蔡抱著余霆的手臂是懸空的,只是手繞到身后沒節奏地拍著余霆的肩膀:“不會有事的,我會陪著你的,師兄你喝口水吧?”
他從背包里掏出了保溫杯,又掏出了余霆平時在吃的藥:“您先把藥吃了吧,吃了藥我陪您一起在這兒等。”
余霆的腦子空白一片,小蔡遞給他他就吃了,一把藥片扔進嘴里干咽下去,小蔡求了他好一會兒他才喝了兩口水。
時間過得很慢,余霆仰頭靠著墻,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但小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著。
看著余霆難受的樣子小蔡實在忍不住,前后三次想硬闖手術樓,軟硬兼施,都被不遠處盯梢的保鏢給打回來了,他只能打電話給高琳求助。
可是高琳在搜捕邢卓和沈棟,根本分身乏術。
“小蔡。”
小蔡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大廳里跺過來跺過去,聽到余霆叫他,呲溜一下躥上前:“余師兄您終于肯跟我說話了,對不起,他們也不讓我進去我…我沒幫上忙。”
余霆滿眼疲憊,冷白的光照進他色澤淺淡的眼里,瞳孔透明得近乎虛無,他動了動嘴唇:“抓到了嗎?”
小蔡遲鈍地反應過來,喪氣地搖了搖頭:“簡副和高隊長還在搜捕中,目前還沒有消息。”
余霆睫毛動了動,緩慢地轉過視線:“小蔡,你去市局找禁毒的馬忠祥馬組長,讓他寫一份溫遙死因的疑點報告書,加上法醫林浮生的實驗報告一起提交上去,想辦法把裴慎一審的日期延后。
”
小蔡驚住了,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余霆還在思考案子的事情。
余霆脫力地呼吸著:“這是黎縱他最關心的,溫遙的事他一直很自責,現在他倒下了……”
一定要有人替他繼續查下去。
小蔡被余霆嚇到了,他根本就不敢走,余霆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已經有什麼心理準備,平靜得讓他提心吊膽,他仿佛都能看到黎縱咽氣之后余霆從醫院大樓跳下去的畫面:“余師兄,溫遙的案子還有很多人負責,簡副忙完了就會回去處理的,我走了就剩您一個人了,沒有人照顧你怎麼辦?”
“去吧,我替你照顧他。”
高跟鞋的聲音停在余霆面前。
余霆從陰影里抬起眼,看到甄婉清麗的面容,孱弱的心臟一瞬間通電,他蹭地站起來,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甄……甄夫人,黎縱他怎麼樣了?!”
甄婉看他一臉慘白,連嘴唇都沒幾分血色,按著他的肩讓他坐回去:“他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人還在昏迷,需要在ICU觀察幾天。”
余霆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鼻子一酸眼眶濕了一半,喑啞道:“謝謝您來告訴我。”
甄婉嗯了一聲,對小蔡說:“你去吧,聽說你是這次警隊選拔的奪冠熱門,好好加油。”
小蔡原地立正朝甄婉敬了個禮,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甄婉在余霆旁邊坐下來,看著遠處旋轉的玻璃門:“我多希望你可以做一個堂堂正正的警察,就像當年瑞東那樣。”
余霆緩慢轉過頭看著她。
甄婉在笑,仿佛她看的不是一扇冷冰冰的大門,而是一部引人入勝的紀錄片:“看著你和小黎在沸水塘那樣守望相助,里應外合配合得天衣無縫,就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老楊和瑞東,他們是大家公認的警戒雙子星,如果他們當初沒有分道揚鑣,也許今天的一切都會不一樣,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和小黎走他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