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的酸楚一下涌了上來澀住了余霆的喉嚨,他不知道怎麼安慰黎縱,只能滿眼心疼地看著他。
黎縱的眼里從來沒有過那麼多傷痕,他想對余霆笑,可是提了提嘴角,弧度自嘲得不行:“對不起,我……”
黎縱第一次在余霆面前徹底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冷靜,膨脹的情緒不受控地從眼角滑落。
余霆捧著黎縱的臉,沖他搖頭:“想殺我的人太多了,以前我都一個人扛,現在我有你了,我不是一個人了。”
余霆的溫柔和笑容都像一把鋒利的刀,一刀刀擱在黎縱心上,疼得他不能呼吸,他從沒有這麼痛過。
今天的事情黎縱回想起來就無比后怕,如果余霆今天真的出事了,他該怎麼辦?他一直都在安慰余霆說自己一定能處理好,想盡辦法讓余霆安心,可捫心自問,他真的能處理好嗎?
如果罹博盛真的對余霆不利,他除了流兩滴眼淚還能做什麼?就算罹博盛對他再殘忍,再不擇手段,始終都是他的父親,他除了像個廢物一樣頹廢痛苦還能做什麼?
黎縱沉沉地閉上眼,那種無法訴諸于口的痛苦和壓抑被他死死地壓在喉嚨里,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像說什麼都太過蒼白無力。
余霆也濕了眼:“黎縱,我不怕死,我想要的你都給我了,我不后悔。”
他想幫黎縱擦眼淚,黎縱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怕……你要是不在了,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黎縱的眼淚連著情緒一并決堤,余霆這才發現,原來黎縱哭的時候也跟普通人一樣,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呼吸和胸腔一起細密地顫抖。
黎縱這輩子從未像這樣被死亡的后怕折磨到崩潰,明明自己答應了要好好保護余霆,明明承諾了會解決所有問題,可現在他居然哭著反過去問余霆怎麼辦,簡直可笑至極。
黎縱突然笑了,他低著頭,笑得可笑可悲又可憐,所有的逞強和堅強都支離破碎:“他們只想要一個聽話的兒子,難道……難道我不聽話了就不是他們的兒子了嗎……他們既然從來都不管我,為什麼現在又要管我……我也是人,我不是死物,我也有感覺……”
都說人與人的悲歡不相通,可他看著黎縱痛苦地哭得像個孩子,余霆真的很痛,黎縱滿眼都是傷,連呼吸也在疼痛顫抖,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無法為他分擔,甚至連安慰都無從下手,余霆感覺自己快要被活生生撕成兩半了。
掙扎和悲慟絞纏在一起,余霆一把抱住黎縱,可那種撕心裂肺的無助根本無法僅靠一個擁抱來緩解。
余霆翻身從沙發上滾下來,將黎縱壓在了地毯上。
黎縱還沒從極端的情緒里回過神,濕熱的呼吸就已經壓了下來。
余霆濕軟的唇貼上了他的眼瞼,一點點地吻去黎縱的淚水,從眼瞼、臉頰,再到下頜,每一下都溫柔而繾綣,最后落在黎縱那雙咸濕的嘴唇上,化成了一個深入的吻。
黎縱終于從余霆的氣息和體溫里攥住了一絲安撫靈魂的力量,他的手指插進了余霆的頭發里,狂風驟雨地回吻過去,四片唇像有磁力一般,剛分開一點又立馬貼回去,親了快十分鐘,一個不愿離開一個。
最后在余霆窒息的嗚咽中,黎縱分開了兩人的唇,不知什麼時候兩人的位置已經被調換了,余霆渾身發軟地躺在地毯上,被輕得水紅的唇微張,一雙淡色的眸子正潤潤的,迷蒙地看著黎縱,瞳孔中未散去的悲意仿佛在告訴黎縱,他有多心疼黎縱的心疼。
黎縱忽然俯身下來,喘息著趴在余霆胸口上,把臉埋進他的衣襟里:“別離開我……”
余霆的手覆上他的脊梁,想安撫小寶寶一樣輕輕拍著,輕聲低語:“不會的,如果沒有你,我大概也活不成了。”
余霆曾經覺得人一旦有了貪念就會活得負累,但現在他好像無藥可救地愛上了這種負累,在世上有貪戀的東西的感覺真好,就像蜜糖做的鉤子,就算五藏六腑都被鉤得鮮血淋漓,始終還是甜絲絲的。
黎縱的體溫真的很燙,每次肌膚相親的觸碰都燙得他心尖亂顫,就像現在,他和黎縱胸膛貼著胸膛,這種安定和滿足仿佛能隔絕所有的風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一顆菟絲子,黎縱就是他賴以生存的喬木。
死又算什麼,比起和黎縱分開,他情愿死。
余霆看著天花板上生銹的吊扇,嘴角微揚,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喃喃傾訴:“我原本在深淵里待得好好的,你硬把我拉出來……好在你不是一時興起,黎縱,”他壓低尾音,“我愛你。”
黎縱猛地抬起頭來,疲憊的眼神忽然變深。
余霆也深深地凝視他:“黎縱,我愛你,十分,十分愛你。”
黎縱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再一次猛地傾身下來堵住了他的嘴,靈活的舌頭纏著他的舌頭在口腔里肆意攪弄,含含糊糊的聲音從廝磨的唇齒間滲出來:“多愛我一點……余霆,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