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余霆也正在經受著公眾的詆毀,黎縱也很心疼,所以多少理解一點裴慎現在的感受。
可理解沒用。
那可是三百人的證詞,不是三個人,上法庭都能當佐證了,而且就在半個小時前,老樓居民趙菁菁,被帶回市局問話,她的口供,在針對溫遙的指控上無疑是加了一記重錘。
趙菁菁的口供跟何家案本身并無直接牽扯,黎縱在上車之前是有打算告訴裴慎,甚至還想問他是不是真的了解溫遙,可現在,他什麼也不打算問了。
裴慎仰著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所有的悲慟在他緊鎖的眉頭和沉重的呼吸里暴露無遺。
突然,他動了,伸手徑直去開車門。
黎縱反應更快,鎖上門窗:“去哪兒?我送你。”
……
市局里,余霆還坐在辦公室里研究黎縱桌上那一大堆文件,忽然微信亮了,黎縱發來了一條信息,說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趟,叮囑余霆回家注意安全。
黎縱的辦公室墻上有整個禁毒和市局大門口的監控屏,詳情余霆已經從監控里面都看到了,裴慎找上門來,又被黎縱帶走了。
余霆回復了一個“好”字,注意力又回到了手邊的口供記錄上。
這是一份十分鐘之前才新鮮出爐的報告,上面記錄著趙菁菁在兩小時盤問中的所有細節。
警方在進行溫遙的人際關系篩查時,查到在何家命案發生前,溫遙的網銀收到了兩筆款項匯入,打款人是老樓二單元一樓的住戶趙菁菁。
趙菁菁,女,現年38歲,是老樓里唯一和溫遙有金錢來往的人。
在6月3號上午10點前后,她給溫遙前后匯了兩筆款,總額三萬九千元,她本人稱這錢是溫遙陪她上床的報酬。
但當她得知自己這一行為違法,將受到行政處罰時,她又改口說是溫遙主動傍的她,還把家傳的戒指送給了她做定情信物。
戒指的照片也夾在內頁當中,是一枚款式老舊的婚戒,戒指內圈用電鍍工藝刻著溫遙父母的名字縮寫和結婚日期,刻痕已經很舊了。
余霆原本對這件事情持有懷疑態度,而蹲守在老樓的民警立刻核實了趙菁菁的證詞,民警隨意走訪了一圈,經老樓居民多方證實,溫遙貌似的確與趙菁菁具有親密關系,并多次被居民們撞見溫遙和趙菁菁走在一起,并且舉止親密。
轉賬記錄、定情信物、多方證詞……這里面環環相扣,嚴絲合縫。
可是二十三歲的溫遙,真的會看上三十八歲的趙菁菁?
余霆沒有思緒,這些詆毀溫遙的證詞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能給溫遙論罪的,是他藏在天花板上面的菊右衛門茶杯和他的“畏罪潛逃”。
溫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現在又在哪兒?
那天在何家究竟發生了什麼?
余霆冥想了片刻,用內線座機打給了簡衡。
簡衡不在隊里,接電話的是李劍,余霆詢問了一些關于溫遙打工場所的排查情況,結果一無所獲。
溫遙平時都是接一些音樂演繹的散活兒,工資大多都是日結,沒什麼固定的同事圈,有些工作干完收工了連老板都沒露面,關于群眾所提的“色情交易”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更是無從查起。
照目前手里的線索也盤不出個所以然,余霆決定先回家,小蔡參加警隊選拔的日程越來越近了,難得黎縱把他從褲腰帶上卸下來,回去看看小蔡復習得怎麼樣了。
第108章 畫展
黎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送裴慎這一程。
首先,裴慎根本不跟他聊天,一張臉冷得能擰出水來,就像是黎縱故意鎖了車門不讓他下車一樣。
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其次,黎縱是這件案子的專案警察,很多細節都不能向裴慎透露。
黎縱想了很久覺得大概是同情他吧,裴慎這種人不管換哪個角度看都像一塊堅冰, 他這半輩子估計鮮少在人前這麼失態。
他的內心,怕是早就發瘋了。
如果下水道是一個城市的心臟,那交通就是一個城市的命脈。
道路總是在人們最著急的時候賭成長龍,將所有得不到解決的焦灼鎖在逼仄的空間里,車廂里的空氣沉得發悶,黎縱打開了廣播,廣播里正播放交通實況新聞,城西進出城的快速通道口出了一起交通案件,三條道就封了兩條,導致出城的車流全部堵在西四環,地圖上一片赤紅。
城西快速通道?
那不離黎縱他們的位置只有兩百米了嗎?
黎縱放眼望了一眼前方紋絲不動的車隊,索性把甩了一盤子把車開到了隔離帶的花臺里,把事故三腳架往引擎蓋上一扔:“你在這兒等我。”
黎縱一甩車門,把裴慎留在了車里,自己徒步穿過擁堵的車海朝收費站方向去。
收費站前的三條道全拉著警戒線,一輛七座的越野車沖上站臺,車頭都撞得稀巴爛,周圍的警車閃著警報燈,交警、民警全都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