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縱的眼睛在陽光下像光澤柔和的黑珍珠,閃著充滿期待的微光,仿佛融進了這漫天的朝霞,足以照亮冰冷崢嶸的長夜,誘惑深淵矩步的行人駐足回頭。
黎縱的影清晰地照進余霆的眼中,他的身體緊繃了片刻,最終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悶悶道:“我還是給你去拿水吧。”
他甩開黎縱的手,驟然起身就要逃走,黎縱一個前傾把他的手抓回來,大幅度的動作扯得他五臟六腑一陣痙攣:“啊!”
余霆趕緊:“黎縱!”
黎縱趁機抓著他的手,十指緊扣地攥在手心里,生怕人再跑了溜了,他深深地看進余霆眼里:“余霆……”
余霆有預感他會說什麼,打斷他:“好了,我先送你去衛生站。”
黎縱紋絲不動,拉著余霆的身子朝自己身上傾斜:“我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你了,怎麼辦?”
余霆表面竭力保持鎮定,但一對上黎縱的目光,他的心就懸得跟走鋼絲一樣。
黎縱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很久,視線撫過他的眉梢,眼角,鼻翼,臉頰…那雙淺灰色的眼眸里倒映著漫山的桃花,黎縱發現灰色和粉色交融在一起,竟美得不可方物。
“我該怎麼辦?”他追問。
近距離的眼睛彼此都含著微光,余霆緊抿著唇,別開了視線:“黎縱你入戲太深了。”
黎縱:“我是認真的。”
“放手。”
黎縱不放。
他就不信余霆現在忍心跟他動粗。
果然,長達二十秒的對視僵持之后,余霆還是沒動,甚至都沒移開目光。
一滴汗從黎縱煞白的面頰上滑落,他嘆了一口氣:“你還是不愿意信我,可我犯得著拖著病…開七個小時車到這深山老林來找你開玩笑嗎。
”
到此為止余霆似乎已經整理好了思緒,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別發神經了,跟我走。”
黎縱任由余霆把他的胳膊撈過去:“我沒逼你表態的意思,我就說給你聽,你明天再答復我也行,過幾天也行,實在不行下個月也成,反正這也快月底了…啊!”
余霆自顧自地將他的胳膊繞過后頸,把黎縱架在自己身上:“你別說話了!”
黎縱被架著站起身,一口頂在心窩的氣半晌才呼出來,整個人都搖晃了兩下。余霆連忙撈住他的后腰。
黎縱一聲聲痛苦的悶哼就像悶鼓雷,聽得余霆的心緊皺成一團:“你就不能省點氣力嗎!”
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胡言亂語,余霆覺得他當真是病得不輕。
黎縱從余霆略帶三分火氣的口吻里,咂摸出了一絲隱忍的心疼,叫得更慘了:“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直不起腰,疼死了,太疼了!”
余霆慌忙攬住他的前腹,幾乎從側面環抱住了他的腰,用整個身體撐起了黎縱大半的重量,問他:“這樣好點嗎?”
這個姿勢讓余霆的耳朵幾乎貼在黎縱的胸上,黎縱垂眼看著余霆,偷偷一笑:“好多了…但還是很痛,如果,如果再抱緊一點……嗯!”
余霆的勁兒使得猝不及防:“這樣嗎?”
坡下農田里的人聽見聲響,摘下草帽仰頭看上來,看見兩個摟摟抱抱的大男人。
“還……還是疼。”他是真的疼,余霆這樣勒著他其實適得其反,但黎縱不知是在放縱什麼愉悅興奮的情緒,找虐似的說,“再使勁一點……就更好。”
話是這麼說,但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他的聲帶正在難受得顫抖,余霆知道他在裝孫子,手勁松了幾寸,冷道:“那就忍著。
”
黎縱也知道自己有點玩過火,根據他和余霆相處的經驗,低頭道歉是沒有用的,于是他劍走偏鋒走“弱小懂事”的路線。
“你扛得動我嗎?”
余霆沒有理他,一手牽著小黃牛,架著黎縱一點點往山下走。
黎縱的身高將近一米九,渾身都是嚴格自律和常年鍛煉的精悍肌肉,體脂越低重量越沉,余霆比他足足矮了半個頭,要承受他的重量確實有些吃力。
黎縱繼續:“要不你把我扔牛背上吧,我吃得消。”
“它吃不消。”余霆皺眉,“他才一個月大。”
“這麼大了才…才…一個月大?”
“你能不能不說話?”
“我就靠說話來轉移注意力……不然更疼,嘶~!”
二人就這麼斗著嘴,快一步慢一步地走下了山坡。
好在衛生站離得不遠,余霆用公用電話叫來了治安站的小蔡。
小蔡是個熱血青年,幫忙掛號,打單子,繳費,拿藥,而余霆就只能守著黎縱。
因為醫生說黎縱因濫用強刺激性特效藥物,嚴重傷了胃,又長時間空腹導致了輕微的胃出血和低血糖,這會兒正坐在衛生站走廊的躺椅上掛吊瓶。
說什麼被余霆氣得胃疼,全是鬼話連篇,幸好那天在KTV的洗手間余霆及時阻止了他,如果他真把一整瓶醒酒藥吞下去,估計現在就胃穿孔了。
余霆滿似沉水地調慢了點滴的流速。
黎縱:“太慢了,還有一瓶半,這得掛到什麼時候?”
余霆抬眼看他。
“行行行,慢點就慢點,你開心就好。”黎縱繼續食不甘味地喝著白米粥。
余霆沙沙沙地扒開塑料袋,用勺子把一盒蒸蛋攪碎到可以喝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