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維平問:“甄別余霆是否有過變節,跟他的出生有關聯?”
黎縱盯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說:“表面上是沒有,可我不弄清楚這些也沒法繼續查。”
余霆的原始身份信息已經無法追溯了,現在“余霆”這個身份究竟幾分真假誰也說不清,黎縱倒是想直接問余霆,可他會說嗎?會嗎?
余霆受過的傷害應該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他就像個活刺猬,覺得每個靠過去的人都帶著刀子,如果黎縱不挖開他的過去,他永遠都不會自揭傷疤。
楊維平知道黎縱有自己的考量,平時并不過多的干涉他,但對于上級直接委任給黎縱的這項任務,他不得不多加督促:“你去岐蘭山那麼幾天都沒查到什麼?”
黎縱微微調整了下姿勢,微妙地填滿了三秒鐘的沉默時間:“沒有,有些偏門的線索,現在還對不上號,等有眉目了再給您打報告吧。”
楊維平看著他綿噠噠的樣子,眉心的紋路都能夾死蚊子了:“你這幅德性工作效率能好嗎!”
黎縱一臉那有什麼辦法:“現在案子急啊,王辛玄還沒找到,昨晚上東區派出所又抓到幾個吸賽神仙的毒老鼠,我一走這爛攤子怎麼辦?”
他要是能溜號,早就溜號了。
黎縱發誓,這是他光榮人民英雄的工作狂生涯中,第一次想擱下手里的重擔去處理私事。
他太想見余霆了。
也不知道那細皮嫩肉的前販毒集團大公子怎麼樣了,有沒有水土不服,有沒有曬黑,有沒有被蛇蟲鼠蟻欺負,吃不吃得慣百景縣的面疙瘩。
“老楊。”黎縱終于正眼看向他的局長,“我覺得余霆不會變節。”
楊維平:“……”
“你是沒看到,他追王辛玄的時候那個拼啊,你讓交通監管那邊給你調監控看看,看的時候記得提前備好心臟起搏器啊,你年紀大了別嚇出什麼岔子。”
楊維平冷哼一聲:“他不就跟你一個樣嗎?總算也有人能治治你了。”
黎縱捂著胃猛地坐了起來:“您也覺得他不會背叛公安?”
楊維平一凜眉,黎縱立刻坐正了:“不知全貌,不予置評,不過瑞東帶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差。”
黎縱激動了:“您帶出來的也不差啊!”
“狂妄。器滿自溢,人滿則喪,教你多少遍了。”
黎縱就知道,余霆一定是想多了,楊維平怎麼會故意針對他,等找個好機會一定要讓這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聊聊,好好溝通。
黎縱不知道在高興什麼,楊維平一冷臉,起身就要走人:“你別在這兒耽誤大家進度,趕緊滾回家躺好,按時給我吃藥,其他的事我讓簡衡回來接手。”
就這樣,黎縱放假了。
但是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余霆,而是聯系了圜土監獄的馬國宏。
在探監室里,張寶艷穿著灰色囚服,剃著光頭,十幾年的牢獄生涯已經徹底改變了她的容貌和體格,她下頜削瘦,眼神里的怯懦讓她看起來似乎像一個好人,和李蘭英提供的照片上的人判若兩人,只有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一點年輕時的風采。
黎縱隔著強化隔音玻璃,指了指她手邊的聽筒。
張寶艷不知道來人是誰,他只知道探監都會有獄警在場,可現在整間屋子里就只有他和眼前這位男性,這個人大概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她猶豫了許久才雙手舉起聽筒,慢慢地安在耳朵上。
黎縱的臉色并不好看,加之不茍言笑時的嚴肅的壓迫感,張寶艷與他對視的過程中眼神一直在發抖。
黎縱開門見山:“十六年前你從岐蘭山孤兒院拐走的那個孩子是不是叫俞楓?”
張寶艷雙手抱著聽筒,點了點頭。
這個名字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如果不是做了那一票,她也許也不會落網。
黎縱又問:“當年你的口供指出是有人特意出價二十萬買這個孩子,所以你才設法先領養了他,再轉手將他賣掉,是嗎?”
張寶艷始終點頭,只是在問及買家信息時,張寶艷就全然不知了,只記得對方是穿著華麗且妖艷的女人,十六年前,張寶艷向警方描述過買家的長相,但化妝技術誤導人的感官,導致“人像側寫”發布后猶如石沉大海。
張寶艷就是個專業的人販子,除了搞錢什麼也不關心,關于賣家為何指名道姓要買俞楓、俞楓的下落和去向等問題她全然不知,談話幾乎無法繼續進行,直到黎縱將十六年前南朝明珠三個女主犯的照片貼在玻璃上。
張寶艷堅定地指出了其中一張。
照片中的女人有著一見難忘的天鵝頸,外貌不亞于一線女明星,是當年南朝明珠最大的女股東——常盤,已經在十五年前的四月份槍決了。
黎縱早就料到買走俞楓的人一定在這三個女人里,可當張寶艷明確指認出常盤的時候,他還是抑制不住興奮,一時連胃痛都給忽略了。
而且張寶艷還告訴他,俞楓的右邊大腿內側,靠近恥骨的地方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