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了。”
李緒偏開臉,悶頭拉開外套拉鏈,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
氣氛再度陷入微妙的凝滯。
本來就這樣一路沉默下去也行,誰知道過沒多久,他肚子忽然低微地咕了一聲。
“餓了?”
李緒嘴硬:“還行。”
“抽屜里有糖。”竇遙說。
正好碰到紅綠燈,竇遙停穩車,前傾身體,伸手拉開前面放東西的小格,找出幾顆散落的糖。
橙子口味的。
李緒接過來攥著沒吃,十指交錯虛攏著,目光看向窗外。
誰喜歡吃糖?他沒這個習慣,竇遙更沒有,應該是校門口那個小男生吧。
“你跟——”
突然有人打電話進來。
“抱歉。”
竇遙摁下車載屏幕上的接聽,車里傳來青澀的聲音:“遙哥我籃球是不是掉你車上了?”
“是麼。”
竇遙開車不方便。李緒木著臉往后掃了眼,的確有個鼓鼓的籃球背包,于是頂著冰山表情嗯了下。
“在。”
“那你先替我收著吧,下周我再找你拿。”
竇遙隨手掛斷。
“你男朋友?”
李緒干澀地開口,竇遙從后視鏡看向他:“怎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
李緒覺得自己這樣沒必要,挺掉價的。但竇遙的態度讓他心像被誰鑿了下,身體微微僵硬。出神地坐了一會后,他拿出手機,點開里面的圍棋軟件,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結果音效太突兀了,每下一步都咔嚓一響。
“……”
他正打算靜音,就聽到竇遙淡漠地開口:“這幾年你靠什麼生活,下棋?”
“嗯。”李緒手指頓住。
“沒繼續讀書?”
“沒有。”
沉默片刻,竇遙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今天你去學校附近干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李緒不是很想如實說,但是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所以就繃著嘴唇安靜了。
竇遙臉色隨即有點沉。
遲鈍了一會,李緒后知后覺地轉移話題:“你呢,現在在哪里工作?”
“沒工作。”
這跟猜想中的完全不同。李緒查過校友群,竇遙當年考上一所特別不錯的大學,專業學的是金融科技,找工作應該很吃香才對。
竇遙平淡地說:“去上過班,中途病了一段時間。老板覺得我不太適合那份工作,建議我辭職。”
頂頭上司已經很給他面子,面試時發現他是瘸的還是發了offer。結果他舊病復發,雙手有一個多月不能打字,所以才沒通過試用期。
李緒嘴巴張合了一下,硬是沒能發出聲音,良久想要說點什麼打破沉默,但竇遙已經面無表情地看向前方。
車前的空格除了糖還放著一些藥,應該是他平時吃的。李緒剝開糖紙含進嘴里,居然覺得跟藥一樣苦,胸口也悶得像壓著石頭。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還是老毛病?”
“嗯。”
李緒把視線轉開,緩慢地開始心悸。
開到小區門口,車停穩,竇遙掐了掐額。他看起來是不太舒服,臉色都差了一些,眼底也很疲倦。
他停車讓李緒下去。
李緒盯著他:“你別開車了。”
“不用管我,我坐坐再走。”
李緒手指緊了下,隨即解開安全帶去探他的額,但被竇遙不動聲色地躲開。
李緒的唇抿緊一瞬又松開:“那隨便你吧。”
重逢以后沒上演過什麼質問、爭執的戲碼,但氣氛就是僵得不行,有根看不見的弦繃得很緊。
竇遙把頭冷淡地轉開。
李緒膝蓋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再說話。他扯開安全帶就下了車,一眼都沒往回看。
回到家,進門就想把頭往墻上撞。
神經病吧,到底在氣什麼,你生病是我的責任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竇遙。李緒連燈都不想開,鞋也懶得換,腦子里一直都是剛才車上那張臉,還是那個人的體溫。
抓起鑰匙他繃著眼皮,罵了兩句特別臟的臟話,然后若無其事地出門扔垃圾。
傍晚的小區還算安靜。
他插著兜,面無表情地走出樓道。
——然后很快就在原地僵住。
樓道昏暗的光線下,有個人沉默地靠在墻邊,輪廓又瘦又高。
一瞬間,李緒頭昏腦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可是下一秒竇遙手里的手機亮了,照出那張冷淡平靜的面孔。
“你怎麼——”
兩人視線對上,竇遙眉心蹙了蹙,轉身打算離開。李緒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急匆匆往前伸,緊緊抓住對方手腕。
“先別……”
走字還沒說出口,人就被抵在了墻上。
“有句話忘了問你。”
五年前也有過這種時候,在只有野貓經過的角落,竇遙會問他一些回答不上來的問題,然后找他要一顆定心丸吃。
李緒先是低著腦袋,后來想松開手卻被反過來握緊。他神經牽扯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這幾年想過我嗎,”竇遙目光冷淡,“一次也算。”
李緒喉嚨干澀地滑動了一下,剛把臉轉開,又被一只手扳了回來。
……有意思嗎。
他怔忡著不知道回什麼。
長久的對峙之后,竇遙說:“算了。”
李緒腦子輕微地發著僵,右手抓著眼前的衣服,左手無所適從地垂著,“對不——”
沒說完下巴就被握住了。
狹窄的過道,缺乏光線的樓梯間,竇遙偏過頭用力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