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思稷意外地挑了挑眉。
“說是今天團建,他和他們組在瑟爾登那邊登山和滑雪。”胡奕明剛剛走得疾,尾音流露喘息,吐出一口接一口的白氣,“還去嗎?”
都到了這里,又有時間,他不想無功而返,程思稷點頭,拉開車門坐進去。
瑟爾登雪場位于奧地利與意大利邊界,海拔不低。先是很長時間的公路,越走海拔越高,氣溫越低,道路兩側覆蓋厚厚的積雪,寒風凜冽,拍打在車身上發出沉悶的呼嘯聲。
“前天剛下過雪。”付嶼壓低聲音對程思稷說:“山上更冷,你的腿……”
程思稷打斷他:“沒事。”
胡奕明疑惑地睨了程思稷一眼,聽見對方表達堅定的意向:“繼續開。”
程思稷不耐地點亮手機看時間,如果江新停已經登山進了雪場就不好找了,等他出來又要至少兩個小時,也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宿在山上。他當然也可以明天再來,但程思稷發覺,自從踏上江新停所在的土地,原本可以忍受的分離,突然變得無法再多忍耐一秒。
時間顯示上午十點一刻,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發現通知中心彈出一個相冊程序的彈窗,提示四年前的今天,點開一看,是他和江新停在F縣的合影。
江新停趴在他背上,圈住他脖頸從他頸項邊偏出頭來,對著鏡頭舉起一個剪刀手,笑得露出白而整齊的牙,程思稷眼睛里也溢出罕見的生動笑意,他掌心搭在江新停的手背上,兩只手指相同的位置各有一枚銀色的戒指。照片背景是一幢樸素的二層磚蓋小樓,場院里還掛著臘肉和香腸,一并被收入鏡頭。
那可以算得上天之驕子程思稷最狼狽的時刻,膠鞋里的腳潮濕,冷得像冰,褲管上有干不透的泥水。但那時候有江新停,程思稷胸懷滿載,背負世界,而那樣的笑,也后來很多年都不再有。
那一年是江新停最炙手可熱的時候,被邀請參加一檔電競綜藝,拍攝地在F縣,地遠偏僻。雖然這個節目不算太紅,但對打出戰隊知名度來說,還是很有好處,最重要的是,江新停希望通過這個節目讓大家真正了解電競,而不是將它簡單同不務正業的休閑娛樂混為一談。
程思稷正好出差在F縣附近,又因為過兩周快到結婚紀念日,他想著可以去探個班,給江新停一個驚喜。
到市區下飛機時給江新停撥了一個電話,小孩兒剛睡醒,聲音黏黏糊糊的,說起窗戶外面下了好大雪,每天都在吃大鍋菜,特別想吃芋頭糖水和鴨脖子。
信號不好,說不了兩句就斷了,程思稷沒再回撥,到市中心買好了吃食,等要租車去縣里的時候,被告知縣里下大雪封了路,不好走。
程總裁看著手里的大包小包,覺得有必要為了單價二十塊錢的糖水和三十塊錢的鴨脖,一擲千金。花了大約十倍價錢,才說動人家驅車去F縣。
路是真難走,快到時車熄了火,這時候有再多錢也沒辦法,只能徒步進。好在車上放了兩雙大膠靴,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行。
到時剛過十點,天色湛藍放出晴光,雪開始融化,枝頭積蓄的雪變成透明的漸融的冰,緩慢滴落,在林間穿行仿若沐雨。
從村民那打聽了節目組的住所,江新停的小屋一樓沒鎖死,人出去拍攝了。
他就坐在屋里等,小孩兒的漱口杯和牙刷,放在靠近門邊的木頭長椅上,臉盆是那種古樸的帶花的瓷盆,條件很簡陋,桌上落一根充電線以及他給他買的暖手寶,還有一管治療跌打損傷的白色藥膏,看來小孩兒沒少吃苦。
臨近中午,外面熙熙攘攘地傳來人聲。
程思稷聽到江新停拖著步子回來,小孩兒乖得很,到門口還在和攝像老師打招呼,說一聲辛苦了。
江新停推開門,回身剛掩一半,后面殺出一股力道,將他推到門邊的墻上。
江新停眼前黑了一瞬,下意識要掙開,手上剛使勁忽然發現眼前是程思稷的臉,一雙溫文的眼亮得發燙,額上的發散落一些,褲腿是濕的,腳上踏一雙濕漉漉的黑色農家膠靴,任誰都要狼狽的服飾,在他身上,倒也顯得像個英俊多金的農場主。
“天氣這麼壞,寶寶你怎麼來了?!”江新停的尾音都是揚起來的,嘴角拼命往上勾。
“有沒有想我?”程思稷等得太久,語速很急。
江新停笑得有一點點靦腆:“想了,昨天還在鏡頭里說,最想的人是程先生。等播出以后你記得看。”
“最想?那還有第二想,第三想的?”
“嗯……那第二想小啾吧。”
“那是鳥,你說的是最想的人。”
江新停轉一轉眼珠,裝作盤算的樣子:“那Koi吧。”
腰上猛地被掐一下,是來自程思稷的威脅:“你再說一遍。”
江新停被撓得扭腰,吸著氣臉紅紅地湊到程思稷耳邊很小聲地說:“第二想程先生cao我。
”
程思稷心里一動,將他用力抵在門側親他,從唇下的小痣親到耳垂,江新停也動情至眼尾泛潮,勉力配合,繼而在雙方促烈的呼吸中,聽到有人漸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