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遮掩自己承襲父母的事業,也不言明自己的資歷水準,有種樸實的謙虛。莊顯煬和趙見秋無疑很欣賞這態度,也都了解,顧拙言年少輕狂時便是個沉穩的,現在長成風度翩翩的男人,只會更出色。
“對了。”顧拙言問莊凡心,“給叔叔阿姨訂酒店了嗎?”
莊凡心說:“沒有,打算在家里住。”
顧拙言道:“在家住?你那兒只有一間臥室,會不會有點擠?”
這話一經出口,說明顧拙言熟悉莊凡心的住處,莊顯煬和趙見秋又對視一眼,流露出猶疑。顧拙言機敏地察覺,也有點慌:“那什麼,他在這邊什麼都不熟,我幫他找了套房子。”
“這樣啊……”莊顯煬感激的同時不免難為情,“謝謝小顧,他居然麻煩你……”
顧拙言忙說:“小事情,叔叔太客氣了。”
他從后視鏡望了望,這才發覺,莊顯煬比起當年倍顯滄桑。都說皺紋是不可逆的,莊顯煬的精神狀態不錯,但已形成的尾紋和絲縷的白發難以忽略,趙見秋要好一點,卻也是歲月不饒人,比不得當年了。
回到鉑元公寓,顧拙言上次來溫居是莊凡心搬來不久,今天再登門,幾間屋子更有家的感覺。“爸,媽,”莊凡心招呼道,“臥室我收拾好了,你們上去看看。”
莊顯煬和趙見秋上樓參觀,問:“那你在哪里睡?”
莊凡心道:“我睡客廳,沙發新買的,挺舒服。”見爸媽上了樓,他立刻轉身撲顧拙言,顧拙言眼疾手快地一推,他趔趄兩步,“抱一下不行啊。”
顧拙言心累:“你爸媽在上面呢,老實呆著。”
“可咱們在下面呢。”莊凡心又過去,拿出拖鞋撂下,“你換鞋啊,外套脫下來我給你掛上。
”
顧拙言沒打算停留,這時莊顯煬和趙見秋從二樓下來,他道:“叔叔阿姨,我發小在酒店工作,要是家里住不開,我幫你們訂套房間吧。”
莊顯煬說:“沒事,我們和凡心好幾個月沒見面了,陪他一起住,在家給他煮飯也方便。”恰好中午了,“午飯想吃點什麼?”
見狀,顧拙言準備告辭,莊凡心哪肯,不讓走,莊顯煬和趙見秋也請他留下吃飯。顧拙言只好換鞋脫衣,沏一壺茶,陪二位長輩在客廳聊天。
莊凡心比起上次嫻熟許多,食材買好了,魚和牛肉昨晚就去腥腌好,蔬菜也處理得有條不紊。趙見秋進來廚房,當媽總是操心,問:“平時自己煮飯?”
“偶爾。”莊凡心答,“早午餐在公司吃,加班的話晚餐也在公司吃。”
趙見秋心疼道:“經常加班嗎?瘦了,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呀?”
“沒有經常,偶爾嘛。”莊凡心剝開兩顆筍,“奶奶怎麼樣?”
老太太在美生活幾十年,好友都在那邊,況且經不住長途飛行。趙見秋說:“奶奶去秀蘭姨媽家過年,除夕記得和她視頻。”看見料理臺上的三只湯盅,“給自己煲湯一只還不夠用啊?”
莊凡心說:“給拙言煲的。”
他坦白得太直接,令趙見秋啞然,切好筍片才覺得害羞,他把對方攆出廚房:“工作間的葡風最近打蔫兒了,媽,你幫我看看……”
趙見秋不好盲目地問,上樓去了,客廳里,顧拙言給莊顯煬斟茶,還在聊天,提及前不久去榕城出差,一下子牽出許多回憶。
莊顯煬關心道:“薛伯伯這些年怎麼樣?”
“姥爺挺好的。”顧拙言說,“年紀上來了,我媽把他接回來生活,他和我爺爺在一起住。
”
喝口茶,唇舌間微微發苦,顧拙言朝廚房門口瞅了一下,然后狀似閑聊地問:“叔叔,聽凡心說您在美國經營著一家畫廊。”
莊顯煬點點頭:“是,偶爾辦展,也有時間畫畫。”
“我還記得您畫的畫,我不懂藝術,就覺得特別好看。”顧拙言稱贊道,自然地、不經意地染上疑惑,“那時候……凡心好像說家里有珠寶公司,不做了嗎?”
他側著臉,能分辨莊顯煬的神情,對方低著眉骨,有股不同于藝術家的穩重感,很快露出一抹笑,掩蓋住那份沉著:“我一個畫畫的實在不擅長經營,早就不做了。”
顧拙言脫口追問:“所以凡心也不念珠寶設計了?”
莊顯煬遲鈍地“啊”一聲,不像是回答,像組織答案時拖延的手段,很漫長的三秒鐘過去,他才說:“有些影響吧,不過凡心當時年紀小,沒個定數,難免會改變想法。”
剩下的半壺茶沒了溫度,莊顯煬起身上樓,想看看掛在工作間墻壁上的油畫,顧拙言沒吭聲,他不確定對方是真想看畫,還是被他問得想要躲開。
客廳僅余他自己,空坐了半晌,廚房傳出油煙的滋啦聲,他過去摻和,也像是找莊凡心認錯,貌似把人家親爹聊得不高興了。
莊凡心專注地盯著鍋里的魚,沒聽見,反而興致勃勃地問:“香嗎?”
顧拙言踹上門,走進狹窄的料理臺之間,挨近了,在莊凡心的發梢輕嗅,不知是指魚還是指人:“香。”
一面煎好,莊凡心翻過另一面,油花噼里啪啦地爆開,冒著煙,他佯裝成受了驚的動物,兔子或者鹿,往顧拙言這頭獅子或者大尾巴狼的懷里躲。
顧拙言識破他的詭計,卻摟住他不拆穿,甚至眷戀地摸摸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