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跑出畫室,一股腦沖下樓梯,在樓梯拐角處急剎車。顧拙言正上樓,聞聲抬眼,同時也停頓腳步。
大概是想起昨晚的一片粉紅,莊凡心有點羞澀:“早啊。”
顧拙言也有點暈,拾階走上拐角處和莊凡心面對面,說:“早,你怎麼在這兒?”
莊凡心答:“畫室就在二樓。”他看一眼對方手中的琴盒和兒童水壺,想起三樓有一間音樂工作室,“送妹妹來學琴?”
顧拙言“嗯”一聲,原本是薛茂琛陪著來,但老頭今天約了老同事聚會,他只好頂上。剛說完被顧寶言擠開,那死丫頭拉住莊凡心的手,嘴甜道:“小莊哥哥,你畫畫那麼好看,就是在這兒學的啊?”
莊凡心說:“是啊,你還會拉小提琴呢?”
顧寶言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學,拉得不好。”小孩兒都好奇心重,她拽著莊凡心上樓梯,“哥哥,我想看看畫室什麼樣,行嗎?”
僅剩五分鐘就上課了,看什麼看,顧拙言這代理家長本應該阻止,卻沒吭聲,因為他也想瞧瞧。
莊凡心帶兄妹倆參觀,畫室里幾個房間沒有嚴格的分工,最小那間做休息室外,其他房間大同小異。
顧寶言比逛迪士尼還興奮,那些畫和雕塑,那些斑斕的顏料,看什麼都新鮮。莊凡心在她眼中的形象不但帥,更拔高至兩米,比顧拙言還高0.16米。
經過剛才的房間外,莊凡心介紹裴知給顧拙言認識,說:“這是我的好朋友,裴知,比咱們高一屆。”
顧拙言禮貌道:“你好,我是他鄰居,顧拙言。”
裴知很溫和:“你好,聽凡心提過你。”
顧拙言頭腦風暴,如同他在陸文等人面前坦言追求一樣,莊凡心在好友面前會不會也說些心底話?例如喜歡上帥鄰居的怎麼辦,以及和轉學生的甜蜜二三事。
他狀似無意地笑問:“提我什麼?沒講壞話吧?”
裴知說:“顯擺你送他的球鞋——”
沒等說完,莊凡心屁股一撅把人家頂回房間,一禮拜七天,怎麼有六天都過得好沒面子。他尷尬地轉移話題:“小妹是不是快上課了?”
顧拙言忘記正事,一看手表,小提琴課已經開始了八分鐘,他拎上顧寶言走人,到三樓的音樂工作室上課。
其他小朋友全部就位,顧寶言抱著小提琴跑過去,心里卻有點想學美術。顧拙言到休息區待著,周圍一水兒家長,年輕的父母,年邁的爺爺奶奶,就他一個青春少年。
從前在家都是請老師去家里教琴,但薛茂琛覺得顧寶言剛接觸小提琴,那樣難免枯燥,不如和其他小孩子一起上課更有趣些。
顧拙言在一眾家長中旁聽,別人拍照、錄像,記錄下心肝寶貝的學琴時光,他玩手機,撒癔癥,擰開兒童水壺喝孩子的水。
沒一會兒,小提琴架在肩頸處,開始拉了。
像鋸木頭,不知道的以為這是個裝修隊。
顧拙言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眉頭緊蹙,薄唇緊閉,忍不住拿出手機發了條朋友圈。他本質上不愛分享生活,從前是為了給薛茂琛看,自從來到榕城一條都沒發過。
此刻他發道:耳朵真疼。
樓下畫室,莊凡心拿著手機嗤嗤地笑,能想象出顧拙言此時的遭遇。正樂著,后腦勺被人用指頭戳了一下,他扭臉時笑意還沒收:“干嗎呀?”
裴知說:“都幾點了?”
莊凡心撓撓頭,今天約好模特過來,他負責聯系的,但對方已經遲到一刻鐘。
對方是理科二班的童宇,他們一起上培優課,平時挺靠譜一人。
“我問問。”莊凡心翻到對方的電話,撥出去。
三聲后接通,童宇問:“凡心,有事兒嗎?”
莊凡心道:“你忘記來做模特啦?”
童宇說:“周五在走廊碰見你,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莊凡心當時抱著英語卷子,在二班門口碰見童宇,童宇告訴他體育課扭傷了,今天無法來做模特。那天只顧著快點發作業,沒認真聽,此刻回想似乎確有其事。
“……那你好好養傷,拜拜。”莊凡心遺憾地掛斷電話。一回頭,他與其他人相顧無言,只好抱歉地賠笑。
一時去哪兒找有空又樂意幫忙的人,莊凡心無措地戳著手機屏幕,不小心點開朋友圈,再次看到顧拙言的那條牢騷。
他一精神:“我找到人了!”
莊凡心跑出畫室,奔上三樓看見教室外一眾家長,顧拙言搭著二郎腿坐在其中,看上去十分顯眼。
耳朵趨于麻木,顧拙言抱肘望著顧寶言的傻樣,突然面前撲來一人,蹲在他腿邊,還扶住他的膝頭。看清是莊凡心,他微微驚訝:“你怎麼上來了?”
莊凡心有點喘:“找你幫忙……”
顧拙言聽罷前因后果,完全不想施以援手。在陌生人面前靜止幾個鐘頭,被觀察、審視,然后畫成畫,畫得好不好看仍未知,那還不如聽他妹拉琴。
安樂死和跳樓,肯定選安樂死啊。
“幫幫忙吧。”莊凡心求道,“中午我請你吃飯。”
顧拙言不為所動:“我請你吃飯,你別求我了。”
莊凡心揉揉那膝蓋:“那別的也行,你有什麼條件盡管提。”如此只欠一個人,否則要欠畫室好個人的,“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干活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