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鈴上課,夏維問:“用不用騰一節課讓你展示?”
莊凡心飛快地搖搖頭,別說展示,他以后連風紀扣也不解開了。開始上課,他蔫蔫兒地坐在位子上,塌著肩,比賣火柴的小女孩兒還可憐。
顧拙言在最后看得清楚,他有點后悔,作為一個絲毫無懼老師教訓的人,對現狀嚴重預估錯誤。
然而一節課結束,上午放學,午休過后,一直到晚自習開始,莊凡心這一整天再沒笑過。課上安安靜靜地坐著,課間安安靜靜地趴著,誰叫都不挪窩。
最后一節晚自習前的課間,教室沒什麼人,大家都去食堂或小賣部買吃的,莊凡心獨自趴在桌上。顧拙言走過去,在莊凡心的椅子旁蹲下,隔著校服戳了戳莊凡心的肋骨。
莊凡心蹬蹬腿,聲音很悶:“干嗎啊。”
顧拙言說:“咱們也去買點吃的?”
莊凡心拒絕:“我不餓。”
顧拙言說:“我餓。”
莊凡心從書包里摸出一盒餅干:“吃去吧。”
顧拙言沒招兒,捏住莊凡心的后頸被迫其抬頭,看清那張臉上的委屈。他說:“挨訓而已,既沒罰寫檢查,也沒讓你把文身洗掉,甭郁悶了。”
莊凡心皺著臉:“我就是郁悶。”
咚,又趴下了。
顧拙言回座位上吃餅干,草莓夾心,齁甜,吃著吃著明白了。莊凡心如果單獨挨罵也許沒什麼,但大庭廣眾之下被全班同學目睹,這是傷自尊了。
而且他也看得出來,莊凡心在班里學習好,人緣好,今天這麼一出叫他在同學間丟了面子,小男生很在意這個。
晚自習開始,所有人認真學習,教室里沒有丁點雜音,毛毛雨仍下著,快放學時變大,仿佛掐著時間似的。
夏維坐在講臺后批作業,不用抬頭監視,他親自坐鎮無人敢鬧騰。最后一本批改完,夏維終于抬眼,同時被最后一排吸引目光。
“顧拙言……你在干什麼?”
所有人回頭往后看,只見窗邊最后一桌,顧拙言慵懶地靠著窗,左手捧著語文書,右手打著雨傘。
沒錯,在室內打著一把雨傘。
他抬起頭:“老師,我背課文。”
夏維見鬼似的:“你背什麼課文要這麼做作?!”
顧拙言沉聲朗誦道:“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
太他媽滑稽了,全班同學笑得東倒西歪,莊凡心扭頭看著,撇一撇嘴角終究沒有忍住,嗤嗤笑出了聲。
夏維嘴角抽搐:“把傘收起來,好好寫作業!”
顧拙言收起傘,教室內也逐漸恢復安靜。莊凡心轉回去繼續做卷子,剛讀完一道題,手機在褲兜里振動了一下。
他偷偷拿出來看,是顧拙言發來的短信。
——高興點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夏維和建剛,教師行業里比較慘的兩位。
第17章 你才非主流!
莊凡心呆住,難道顧拙言剛才是為了逗他開心?
下課鈴響了,周圍的同學收拾書包離開教室,他裝好手機,偷偷朝后望了一眼。顧拙言剛停筆,慢騰騰地折卷子,似乎一點都不著急走。
莊凡心也放慢動作,等教室沒什麼人之后才背著書包起身。他徘徊到顧拙言的桌旁,伸手摳桌角上的螺絲帽,摳不動,問:“餅干好吃嗎?”
顧拙言說:“下次別買了,齁得慌。”
“噢。”莊凡心應一聲,腦中惦記著那條信息,“你自習課的時候是為了逗我高興嗎?”
顧拙言起身把椅子一推,沒廢什麼話,拎上書包就往外走。
他不想回答莊凡心的問題,哪怕回答之后莊凡心會感動,但他此刻就是死要面子。
莊凡心趕緊跟上,人家一米八多長腿闊步,他虛報的一米七五使勁倒騰,追到走廊,他賣乖似的打報告:“我現在高興了!”
顧拙言嘴硬:“跟我沒關系。”
莊凡心說:“有關系!”拐下樓梯,他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雨巷》是高一的課文,你出洋相就是為了逗我高興,你怎麼——”
還沒嘚啵完,顧拙言急剎車轉過身,停在了臺階上。莊凡心措手不及,伸手扶住顧拙言的肩,緩緩把后半句吐出來:“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顧拙言說:“我一點都不好。”他靜靜地看著莊凡心,“其實夏老師進教室的時候,我看見了。”
他在坦白,在招認,是因為他沒有出聲提醒才導致莊凡心的文身被發現,繼而被當眾訓斥。他的確沒有義務去提醒,但在班級同學間,這是一種心靈上的約定俗成,叫作“仗義”。
莊凡心顯然沒有料到,問:“為什麼?”
顧拙言如實回答:“我不想讓你孔雀開屏似的給別人看。”
莊凡心更遲疑,又問一遍:“為什麼?”
顧拙言一股腦倒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看見你解扣就不樂意,扒領子更讓我不舒坦,袒著肩膀給別人輪流參觀,手欠的再伸指頭摸摸,我看了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一旦開口就剎不住車,他攥住莊凡心搭在他肩上的手腕,連莊凡心一起罵:“你就那麼捂不住?文一顆小小的心就讓這個看那個看,要是文個青龍白虎你是不是成天光膀子到街上瞎轉悠?不顯擺你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