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咬碎了后槽牙,狠狠地收回目光。
所有一切對周朔來講無一不是難過。
我憑什麼心軟!
周朔這樣想。
周國盛對這一切全然不知,他惆悵,擔憂自己的身體。老頭最近確實不舒服,肚子那塊隱隱作痛,能忍得住,不在意的時候會忘,但近幾天疼痛時間越來越長。周國盛不在意,一個人到了這個年紀,他不敢在意這些。
還有一件事。
周國盛昨天夢見顧長軍了,沒來得及說上話,他被嚇醒了。周國盛以為這是大限將至的征兆,還帶著一點羞愧。
兩天后,周國盛去了趟醫院,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一個人帶著存折過去的。
檢查結果不好,周國盛肚子里長了顆腫瘤。
周國盛魂不周舍地過了一個星期,報應這個詞已經在他腦子里扎根了。
半夜三更,周國盛驚出一生冷汗,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恐慌地看向四周——顧長軍又來了!
周國盛心悸難捱,他費勁把氣喘均,坐在床鋪上沉吟許久,天氣涼了,這一年眼看又要到頭。周國盛想顧清渠,這種想不太能用語言表達,跟他對周朔的掛心不一樣,情緒很復雜。
天快亮的那幾個小時,八哥先開始‘打鳴’,它驚擾了周國盛的思緒,也剔除了他的舉棋不定。
周國盛便下定了一個決心。
老頭有個藏寶貝的盒子,他放的很隱蔽。里面有幾張存折,存折下壓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一串號碼,那是顧清渠住所的座機號碼。
能得到這個號碼是機緣巧合,周國盛沒料到周安言居然知道顧清渠的消息,不多,就一點。
周國盛多問了兩句,周安言直接把顧清渠的號碼給老頭了。
周國盛把紙條藏了起來,他沒把這事告訴周朔。
這些都是上半年時候發生的事情,周國盛不確定顧清渠有沒有換地方,他沒想太多,急匆匆下床,拿起電話撥通了號碼。電話提示音和掛鐘同時響起,周國盛猛地回神,想起如今才凌晨四點。
周國盛暗道一聲不好,手忙腳亂地要掛電話,那邊卻接了。
太出人意料,周國盛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喂你好,請問哪位?”
是顧清渠的聲音,周國盛磕巴了:“清、清渠?”
顧清渠那邊很久沒回應,估計他也沒想到。
事已至此,周國盛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清渠?你還在嗎?”
“周叔,”顧清渠說:“我在。”
周國盛頓了頓:“這個時間打擾你,不好意思啊。”
“沒事,天快亮了。”
顧清渠聲音起伏不大,不存在對于故人許久未見的驚喜。他的態度讓周國盛局促不安,有些話便難以開口往外說了。
得謹慎。
顧清渠安安靜靜地等著,等了許久,他明白周國盛的斟酌,畢竟他們暗地里的關系是尷尬的,所以不能直接把窗戶紙捅破了。
“周叔,”顧清渠問:“您有事要跟我說嗎?”
“啊……有一件,”周國盛皺著沒有,很嚴肅:“清渠,你好幾年沒回來了吧?能回來一趟嗎?一起吃頓飯。”
說實話,顧清渠對于在周家一起吃飯這件事存有心里陰影,更何況……
顧清渠第一反應是拒絕,但措辭得委婉,不能讓周國盛太傷心了。
“周叔,我……”
周國盛心知肚明顧清渠的回答,于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清渠,我挺想你的,你要是不忙,就回來一趟,我年紀大了,以后的日子確實見一面少一面。
”
顧清渠徹底清醒了,他聽這話覺得不對,脫口而出:“周叔,您怎麼了?”
“我沒怎麼,”周國盛長嘆一聲,“你姜老師走了。”
顧清渠捏著話筒的手顫了顫,他的音量徒然提高,“什麼!”
“快半個月了,夜里突發疾病,送醫不及時,不過還好,他沒受太多的苦。”
顧清渠在生離死別方面沒太多經驗,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對待這個事情,但確實難過。
見一面少一面,那也得有見面的機會。
周國盛說:“周朔回來了一趟,他去看過姜老師,又回學校啦。清渠啊你放心,你回來,你們倆碰不上面的。”
顧清渠頓口無言——周國盛居然會主動提及周朔,他太知道彼此窘迫的關鍵是什麼。
“我……”
周國盛心誠意切,“清渠,你回來一趟,我……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好,”顧清渠心一軟,答應了,“我下星期有空。”
第80章 許久未見
周國盛心情不錯,連帶著精神也好了很多,是這幾年很難得一見的狀態。周安言偶爾過來一回,看見了,忍不住問:“爸,有什麼開心事嗎?”
周老二不在家,有些話能跟周安言說。
“清渠要回來啦,我叫他回來的,就明天,”周國盛拉著周安言的衣服,聲音壓得很低:“老大,你去飯點訂一個包間,我們一起吃頓飯!”
顧清渠和周國盛產生了分歧,甚至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這種矛盾大概率跟周朔有關系。周安良早猜到了,但具體什麼事情他不知道,他爹跟他那位大侄子的嘴一個比一個嚴,對顧清渠諱莫如深。周安言早放棄打聽了,日子能照常過就行,誰走誰留都少不了一塊肉。
但如今周國盛主動提了,周安言不確定這算不算一個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