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渠也出來了,他掛心周朔,沒留意周圍動靜。周朔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了,挑起唇角笑,低聲喊:“清渠!”
像風帶起輕佻的逗弄,裹住了顧清渠的腳步,他回頭,看見蹲姿豪放的周朔,自由不羈地沖他咧嘴一笑。
顧清渠:“……”
裝得可真像。
周朔蹲著沒動,他伸手朝顧清渠擺了擺,“清渠,過來扶我一把,腿麻了。”
這位置其實不算隱蔽,堂屋的燈光照射出來,能映出人的影子,顧清渠猶豫片刻,他走過去了,找了一個合適的方位。顧清渠沒拉不動周朔,干脆一起蹲下了。
顧清渠抿著唇,月光下的人特別好看,周朔看得神魂顛倒,他輕輕一笑。
“周朔,”顧清渠開口,聲音又輕又柔,“你吃飽了?”
“沒吃飽,氣飽了。”
顧清渠笑出聲:“別裝了。”
“沒裝,是挺生氣的。”周朔說:“兒子養老子天經地義,可是清渠,贍養建立在親情的關懷之上,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這些,我憑什麼要養他?”
“嗯,我知道,”顧清渠點點頭,沒再往下問,他抬手碰了碰周朔地耳朵,“消消氣,你以后不想搭理他了,我給你撐腰。”
以后啊——
周朔半邊身體酥麻的,更加舍不得移開眼睛,他喉結往下一滾,說話帶著灼熱的氣,聲帶被磨得粗糲又暗啞,“你怎麼也出來了?”
顧清渠說:“你不在,我吃不下飯。”
周朔徐徐握緊顧清渠貼著自己耳朵的手,與之十指緊扣,“清渠,我們回去吧,回家了。”
顧清渠心跳得很快,他張張嘴,差點就要答應了。
“周朔,半路離開不合適。”
周朔無奈又失望地嘆氣,筆挺的脊背往下一塔拉,看著像被拋棄的小狗,實在可憐。
“那我也不進去,我就在這兒了。”
顧清渠哄:“你爺爺給你留了一塊蛋糕。”
周朔愣了愣,他目光往下移,落在顧清渠的雙唇上,水潤殷紅的,還有奶油的香氣,“你吃蛋糕了?”
顧清渠說吃了。
“甜嗎?”
“甜。”
周朔忍不住往前湊近了一點兒,他問:“那我能嘗嘗嗎?”
顧清渠雙眉微微一揚,實在不忍心拒絕了,他偏頭看了眼堂屋,沒有異常動靜,于是回過頭,就著兩個的姿勢,顧清渠輕輕捏住周朔的下頷。
“好,嘗嘗。”
顧清渠把自己送了過去,主動權卻捏在周朔的手里,他的舌尖輾轉舔舐,在靜謐無聲的夜里,顯得格外動情。
顧清渠被周朔帶動,他的呼吸連同理智被周朔一起帶走,雙腿發軟,站不住,往周朔懷里跌。
周朔把人抱住了,花前月下,攜云握雨。
可以他們過于沉浸,在忘乎所以中親密無間,卻忘了周圍可能出現的窺探。
樹葉嗦嗦作響,風大了,好像有什麼東西磕倒在地上,‘哐當’一聲,挺重的。顧清渠突然意識到什麼,他頭皮一陣發麻,猛地推開了周朔,轉頭往光亮的方向看。
周國盛就站在屋檐下的階梯上,他背著光,目光滿是驚愣。
周朔沒蹲穩,被顧清渠推倒在地,他比顧清渠慌,甚至忘了站起來,口中喃喃重復——
爺爺。
周國盛認為這世界不真實,呼吸都能讓眼睛蒙上一層霧,他站不住了,緊了緊手指,發現手中沒東西。他木然地低下頭看,慌慌顫顫地彎腰撿拐杖——周國盛看上去更老了。
顧清渠不忍心,他上前一步,“周叔——”
“你別過來!”周國盛抬手制止顧清渠,他不看人,有自己的理智,“你們倆在外面待著別進屋,別讓他們看出端倪了,老大、老大他們馬上就走。
”
顧清渠聽出了周國盛的言下之意——
人都還在,是他們的膽子大了,太得意忘形。
“是。”顧清渠回答。
周國盛艱難萬險地撿起拐杖挪回了屋,短短五分鐘的時間,顧清渠的注意力一直在老頭身上,他看也不看周朔一眼。周朔被無端扼住了喉管,他的窒息和恐懼瞬間達到頂峰。
我們的關系就完了。
顧清渠這句話像個魔咒,從現在開始,時時刻刻攻擊周朔的神經。
“清渠,我——”
周朔從身后抱住顧清渠,他要極力證明自己所擁有地感情是真實存在的。可顧清渠掙扎了,他現在確實沒心思安撫或者應付周朔。
顧清渠也亂,他也害怕,事到如今,接下來該怎麼辦。
“對不起。”周朔亞這聲說,好委屈。
顧清渠一愣,心里又疼又難過。
“沒事,”顧清渠轉身,手撫周朔的面頰,輕輕蹭了蹭,“沒事的周朔,你別擔心。”
周朔說不出好,他卻不敢碰顧清渠了。
周國盛重新回到堂屋,沒坐下,周安言看他臉色不好,起身扶著老頭:“怎麼了爸?他們人呢,沒找到?”
周國盛反應慢一拍,找借口,顯得中氣不足了,“他、他們在外面,不想進來了,說吃飽了。”
周安言疑狐不定,要出去看,被周國盛拉住。
“老大,吃差不多了吧,我困了,你們都先回去吧。”
周國盛一貫和煦,這是他頭一次把客人往外趕,并且態度強硬,也懶得找理由應付。
這里頭有事兒,是大事。
周安言和杜英英對視一眼,杜英英微微搖頭,她在示意周安言稍安勿躁。
這小老頭骨子里倔,他想自己處理的事情,誰也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