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應了聲。
“我跟你說啊!”汪老黑口水兜著冰棍,像一只黑熊成精,他興奮的遙指一戳,“那酒吧今晚開張!全場五折!我剛搶了兩張入場券!”
“什麼?”周朔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一家店開門做生意還要入場券?”
“啊!我也不懂啊!”汪老黑眼珠子轉得十分猥瑣,“發入場券的那人跟對暗號似的,賊眉鼠眼,領券的人吧好像在哪兒得到的通知,挨個排著隊,人不算多。”
周朔問:“你跟他對上暗號了?”
“沒,我說我是隔壁迪廳的,純路過,那伙計聽了沒搭理我,后來出來一男的,應該是老板。”汪老黑哈哈一笑,冰棍差點從嘴里掉出來,他往自己的肩膀比劃兩下,“頭發這麼長,臉白,長得跟女的似的!他說,鄰居啊,那晚上過來看看,就送了我兩張劵。”
這入場券做的十分精致,排版特意設計過,品味和文化氣息撲面而來,周朔捏在手里搓了搓,突然往下又搓出一張。
周朔:“……”
來二送一?
汪老黑樂了,好似占了個大便宜,“哎喲,給多了啊,哈哈!”
周朔無語。
汪老黑盤算,“朔哥,要不咱給賣了吧,這還能賺幾塊錢!”
“賣什麼啊?”董淵的辦公室開著窗戶,早聽見汪老黑的算盤聲了。
汪老黑脖子一縮,差點尿褲子,他不敢說話。
周朔仰頭,“董哥,那邊酒吧今晚開張,老黑討了三張入場券。”
董淵笑了笑,看不出心情好壞,“行啊,賣給我吧,我也去長長見識——多少錢啊?”
汪老黑牙根哆嗦,“不賣不賣!我隨口一說,董哥,我這就給您送上去!”
“不用了,”董淵關上窗戶前說了一句,“我就拿一張,其他你倆分了吧,不用送上來,給我放收銀臺。
”
酒吧晚上八點準時開業,無任何預熱,周朔過去了,依舊是吊兒郎當的一套裝備,他不像消遣的人,倒像是找麻煩的。
看門的伙計疑狐,不敢放周朔進去。
“入場劵呢?”
周朔口袋一摸,想起來了,入場券還在汪老黑手里,他嫌麻煩沒拿。
“沒有。”
“沒有不讓進,走走走!”
周朔緩了一口氣,他輕易不打人,沒到那份上,壓了脾氣不跟看門的一般見識,嘴上嘲諷:“貴店剛開張就這個德行,不給自己積德容易漏財。”
看門的人犬吠兩聲,怎麼看周朔都不覺得他像個有錢人,不理了,專心致志招呼其他顧客。
汪老黑上廁所去了,周朔等得煩,找了根燈柱靠。他眼皮往下一垂,不說話,氣場就冷。
周朔看似不經意,其實觀察得很仔細——
這家酒吧掖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不像有賺大錢的野心,進出顧客也古怪,男女比例及不平衡。男人對著男人打量,目光里藏著若有似無的波,對上了會心一笑,下一秒就成了熟人。
并且全是年輕人。
周朔覺得自己站在原地,什麼也沒干,卻莫名其妙成了獵物——有人要看他,不止一位,接二連三,這些人眼睛里全是外露又奔放的欣賞。
這誰吃得消?
周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酒吧招牌拽了個英文字,僅一個大寫的G發光發亮地掛在正中間。
周朔看不明白這什麼意思,他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轉身要走。
正當時,汪老黑這個有眼無珠的二百五突然竄出來,吊死鬼似的搭著周朔的肩,“朔哥,走啊!”
周朔躲開了,正欲開口說不去。
沒想到這位看門的兄臺十分嫌棄地撇了一嘴,然后不情不愿地讓開一條路。
“走啊,別堵著道了。”
周朔:“……”
操!
周朔成功炸起一身毛,他脾氣上來了就想鬧出動靜——哪吒尚且能扒三太子的龍筋,他一個小混混憑什麼不能砸場子。
“行啊,走唄。”周朔說。
酒吧跟迪廳的性質大同小異,離不了多少譜,無非是掛上了洋氣的腦袋,跳舞、喝酒、夜不歸宿的人種,肉貼著肉,尋找家里沒有的刺激。
可一進這門,周朔覺得自己單純了。
這間酒吧氛圍幽靜且神秘,臺上搖著輕音樂,跳舞的人卻沒幾個,能坐人的地方自成一派,他們抵著腦袋低聲說笑,是克制又興奮的蠢蠢欲動。
燈光太暗了,周朔看不太真切,他一時分辨不出男女的性別,覺得每個卡座親密無間的人體型甚至差不多,他們沒有小鳥依人的嬌嫩,也不存在迪廳震耳欲聾的狂歡。
酒味倒是挺濃烈的。
這是在干什麼?品酒?
周朔忘了自己最初進來的目的,他不想找茬了,于是好奇害死貓,心如鼓擂。
其實也害怕,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
周朔到吧臺要了一瓶酒。
酒保見到帥哥兩眼發光,他捏著嗓子九曲十八彎地問:“帥哥,要什麼酒啊。”
周朔心煩氣躁,“隨便。”
于是酒保挑了瓶最烈的酒,倒了一小杯,說:“進口的,甘烈入喉,金迷紙醉。”
周朔不喜歡這人說話的腔調,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錯過了自己被當成獵物時的眼神。周朔接了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周朔的五臟六腑好似被長刀摧枯拉朽地劈開一條裂縫,血液隨之蒸發,精神渙散,理智也分崩離析。
這是酒嗎?這他媽簡直就是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