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渠有點兒懂了,他點了點頭。
這是個聰明孩子,周國盛欣慰:“我明天去給你辦手續,你原來的戶籍轉過來,我給你單獨落個戶口,上學要用。可能有些麻煩,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開學,我盡量。還有啊……”
顧清渠等著周國盛說完。
周國盛說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可能還要添油加醋地說一說你的出生和來處,反正得讓辦事的人信,所以應該不太好聽,你懂嗎?會介意嗎?”
顧清渠說懂,他不介意。
來回也就那一套說辭,顧清渠在顧家的時候被人編排多了,早聽習慣了,他媽都有好幾個版本的職業了。
話從別人嘴里說,誰在乎呢?
周國盛眉開眼笑,當下又多吃了兩碗飯。
顧清渠第一天晚上跟周國盛打的地鋪,早上天沒亮周國盛就起床了,顧清渠坐在院子里看石榴樹,順便把雞喂了。盛夏天亮得快,等周國盛再回來,日光曬的人燙,周國盛一手鐵飯盒里裝著大白饅頭,扔給顧清渠,讓他吃,吃完了曬被褥,上樓打掃房間。
顧清渠說好,叫了聲周叔,然后回頭一看,大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穿得挺一絲不茍的,是個古板的正經人。顧清渠心下一轉,把目光收回來。
“欸!”周國盛大笑,回頭又對那人說:“我說什麼來著主任!這孩子乖得很!”
“過會兒來我這兒辦手續,”門口的大哥不茍言笑,他正了正衣領,轉身就走,末了補充一句:“資料帶齊全了。”
周國盛耍無賴:“沒資料啊!”
不知道周國盛怎麼跟這位主任說的,顧清渠看見這男人臉紅了紅,一副不成體統的表情:“沒資料就補!補齊了為止!”
所以后面幾天,周國盛沒完沒了的跑進跑出,一開始怕顧清渠餓了還會回家做飯,但幾頓飯下來之后發現顧清渠自己能養活自己,于是給了些他糧票和錢,他讓顧清渠到點就吃飯,無聊了可以在周邊走走,熟悉環境,但是別跑遠了
顧清渠嘴里說著好,基本沒出過門,他還是沒讓周國盛太操心了。
兩天后,周國盛突然急匆匆跑回家,在雞籠折騰一圈,挑了只最肥碩的,當著顧清渠的面把雞宰了。
顧清渠在一旁看著,也不避諱。
周國盛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顧清渠跟自己倒霉的二兒子有本質不同,他訕了訕,找補,“清渠,沒嚇著你吧?”
顧清渠搖搖頭,說沒有,“周叔,你要做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看著就行,”周國盛笑著說:“往后站站,別讓血濺著你了。”
幾天過去了顧清渠還是拘謹,說話客客氣氣的,讓他干嘛就干嘛,周國盛倒是挺自然的,一點兒不把他當外人。
“老二媳婦剛生了孩子,差點把他們忘了,剛老二在街上跟我鬧了一頓,說要餓死他們,”周國盛擰斷了雞脖子,嘴里還罵:“不孝玩意兒,自己老婆生孩子還得我伺候!”
周國盛待會兒還得去辦事,實在抽不開身了。
顧清渠懂事,明白周國盛話里的意思,“周叔,你是要燉雞湯嗎?”
“是,還得給他們送過去!”
顧清渠說:“雞湯我會,我幫你做。”
周國盛洗干凈手,“你小小年紀怎麼什麼都會啊?”
顧清渠含蓄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周國盛心里明白,顧長軍忙,三天兩頭不在家,顧清渠為了不讓自己餓死也得學會這些事情,做個飯而已,比被冷眼相對輕松多了。
“行,那你做,我給你找個盆,做完了你給他們送過去,剩下的你就自己吃了,”周國盛把拔完毛的雞交給顧清渠,“清渠,這雞煮熟能吃了就成,不用太多花樣——慣得他們!”
其實周國盛還是惦記二兒子一家的,不然殺什麼雞啊,直接炒盤青菜得了。
顧清渠了然于心,點頭說好,又把周國盛送出了門。
吳翠梅在衛生所生的孩子,顧清渠只去過一趟,大半夜去的,他記不太清路了,只能問。雞湯包裹得嚴嚴實實,一滴沒撒,但走到衛生所的時候還是涼了一些。
顧清渠分了兩碗,一碗給吳翠梅,一碗給周老二。
那雞湯也堵不住周老二的嘴,邊吃邊找茬。
“都涼了,打發誰啊!”
吳翠梅白了他一眼,“不愛喝啊,不愛喝都給我!”
顧清渠不吱聲,偷偷瞧了眼孩子,那孩子也在瞧他,嘴巴一憋,不知道想干什麼。
周老二不理老婆,專心致志對付顧清渠,“怎麼是你啊,我老爹呢?”
顧清渠回答:“周叔有事忙去了。”
“叔?我爸不是號稱你跟我同輩分嗎?這亂了吧,”周老二把碗一扔,“那你叫我什麼啊?”
顧清渠想了想,說:“二哥。”
“……”周老二:“你……!”
真能噎人!
周老二動靜大了點兒,小毛頭‘吱哇’一聲,眼看要哭。
“行了行了,”吳翠梅一手拍著孩子安撫,不耐煩了,“周老二你屬鴨子的啊這麼能叫喚,吵不吵!天天跟我抱怨困得上西天,有這時間不如睡一覺!”
于是吳翠萍吃飽了把碗一扔,蒙上被子倒頭就睡。
看來是被小毛頭折磨得不輕,這夫妻倆一人一對黑眼圈,整個人憔悴不少。
現在兒子是祖宗,周老二服服帖帖,暫時不能找顧清渠的麻煩,只能閉上嘴,也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