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個啞巴吧?周國盛想。
“孩子啊……”
周國盛話音未落,周老二已經罵罵咧咧地進來了。
“爸!你干嘛呢!”
“老二!喊什麼!”周國盛如今一聽見這聲音就腦子疼,說話也不客氣,“你來得正好,給你介紹一下啊,他叫顧……顧清渠,往后住咱家了。有小孩兒在,你改改你的狗樣子,給他做個好榜樣!”
“我呸!”周老二十分警惕地盯著那小孩兒,“什麼狗屁榜樣,他是誰兒子?”
“反正不是你兒子!”
“我兒子還在我老婆肚子里,你別打岔啊老頭,”周老二從頭到尾都表現得不太友好,“他住這兒我不同意!”
“我是你爹你是我爹?我做事還得經過你同意?”周國盛噴了回去,“滾蛋!”
風水輪流轉啊。
周老二不依不饒:“爸,您都五十多了,以后天天出門帶個七八歲的小子,還得被人問著問那的,你不嫌煩啊!簡直笑話!”
“問怎麼了?他是我兄弟的兒子,現在我養他!我問心無愧!”周國盛鼻孔噴氣:“我讓人笑死了也跟你半毛錢關系沒有!”
“你……!”
周安言及時出現,“爸。”
“欸老大,你來得正好,”周國盛招招手,“過來看看,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一路上都不說話的。”
周安言溫溫潤潤地一點頭,說好。
周國盛身邊人不多,但凡有事兒只能跟大兒子交流,大兒子也愿意聽他說,所以帶顧清渠回家這事兒早跟周安言通過氣了。
周安言倒是理解,他知道一些父親的過去,早年當兵時跟這小孩兒的父親是至交,好像被人救過一命。他這老爹性格正直且倔強,欠著別人的救命之恩,當牛做馬也要還。
又聽說在那位叔叔的葬禮上,這孩子被各種推脫拉扯,沒一個親戚肯收,周國盛一氣之下就把人帶回來了。
他跟大兒子說,自己把顧清渠帶回家住,供他吃穿、供他上學,能上大學最好了,供到顧清渠能賺錢了,能自己養活自己,他報了那一場救命的恩情,百年之后也能瞑目。
可周老二不理解啊,他知道周國盛有一筆錢,暫且先自己藏著,等百年之后那錢和房子都是兄弟兩個分,分多分少看他大哥的心腸,反正不會跟自己多搶。如今莫名其妙多了個拖油瓶,日常供他吃喝不說,老頭心腸一軟說不定還要給他錢!
這是動蛋糕的大事!
周老二胡攪蠻纏就是不同意,“今天晚上要麼他睡大街,要麼我睡大街!”
“行!你睡!你滾!你今天晚上要是進屋,我就把你床板掀了!”
周國盛被氣得血壓飆高,拽起掃帚趕狗似的準備把周老二掃地出門了。
周老二滿院子亂竄,一邊跑一邊罵顧清渠小雜種,什麼難聽說什麼。
周老大眉頭一蹙,覺得荒唐,孩子太小了,聽不得這些話。他把顧清渠帶到院子的角落,想給孩子捂上耳朵。
顧清渠局促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正好跟周安言對視上了,立刻又低落了回去。
“沒事兒,”周安言安慰說:“他腦子有病,你在這兒住著,別怕,有老頭給你撐腰,知道嗎?”
顧清渠知道,他太知道這些人情世故了。
周安言見他還是不說話,微微嘆了一聲,尋思著等安置妥當了帶顧清渠去趟醫院悄悄。
這邊挺溫情的,那邊依舊雞飛狗跳,周國盛舉著掃帚已經把周老二攆到大門口了,嘴巴里還是重復那幾句——
滾滾滾,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生活就是無巧不成書的寸。
吳翠梅也聽說這事兒了,麻將搓不安穩了,她急匆匆地回家,一腳還沒踏進家門,迎面撞上飛撲而來的倒霉老公。臺階挺高的,吳翠梅直接往下摔,摔得很寸,血順著大腿往下流。
周安良嚇傻了,臉色比吳翠梅還慘白,他沒功夫找茬了,更不敢動老婆,“爸,怎麼辦啊爸!?救命啊!大哥!”
周安言帶著顧清渠出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好在他沉穩,立刻對說:“老二,你別愣著了!找輛板車,趕緊送醫院!”
顧清渠剛到這兒,適不適應先另說,肯定是受了驚嚇。周國盛沒舍得把顧清渠一個人留在家,于是一起打包帶走了。
一大家子鬧哄哄地往醫院趕,一刻不敢耽擱,路上也免不了被鄰居閑言碎語——一半關于周家二媳婦的孩子是如何被打出來,另一半都在顧清渠身上。
哪兒來的漂亮娃娃?
吳翠梅被摔得難產了,推進產房就開始嚎,一刻不歇,越嚎越帶勁,周家男人們蹲守在產房門口外,聽得心驚膽戰,大氣不敢喘一聲。尤其是周安良,鵪鶉似的蹲在地上,魂飛魄散。
顧清渠不知錯所地站著,他遠離了人堆,不停攪著手指。來回都是匆忙的人,這會兒誰也顧不上他了,顧清渠其實輕松不少。
周老大顧全大局,老弱病殘都得往心里放,他安撫好周老爹,罵了兩句自己的腦殘弟弟,還得時刻關注著顧清渠的動向,怕小孩兒人生地不熟再丟了。
吳翠梅嚎了一個晚上,嚎到凌晨,天還沒亮透,她終于嚎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