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錯什麼了?”陸斯聞問:“出軌了嗎?還是和我在一起又是因為報答?所以才想要道歉。”
程讓搖搖頭,似是否認了陸斯聞的猜測,可他卻也沒有解釋什麼。
恍然間,陸斯聞有一種錯覺,像是突然回到了程讓剛回北城的模樣,也如現在這樣在自己的面前,沒有一點的自信,覺得不管發生什麼都是自己的錯。
陸斯聞不知道程讓現在是什麼樣的感受,但卻清楚自己的,他快要被眼前這個人搞到快不能呼吸了。
他太心疼了。
“程小讓。”陸斯聞輕聲開口:“看著我。”
程讓沒有聽話,固執地低著頭,像是這輩子都抬不起來。
他好不容易在陸斯聞的面前做回了自己,他好不容易在現實的縫隙里努力向著陸斯聞靠近,他的自信心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找回,就被這撲面而來的傷害砸回了殼里。
那殼里是有刺的。
程讓在流血,遍體鱗傷。
陸斯聞看得見,他也知道這傷是因為自己。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他以為已經將程讓回來北城的傷害降至最低,他盡可能地讓身邊所有人都接受他,卻忽略了自己,忽略了自己才是程讓的全部,程讓是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愿意牽連自己的。
他自己被傷害或許能釋然,可一旦牽扯到自己,他就慌了,亂了,退縮了。
該怎麼告訴他,自己愿意的,比起在旁邊看著他疼,自己是愿意陪著他一起疼的呢?
陸斯聞還在想一個說法,程讓卻突然整理好了自己,他轉過頭來笑看著陸斯聞:
“別擔心我了,我好了。
”
如果不是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如果不是他看著陸斯聞的眼神有些閃躲,如果不是陸斯聞足夠了解他,像了解自己一樣,程讓的‘好了’或許還有一些說服力。
可陸斯聞知曉他的一切,因此也知曉他只是不愿在自己被所謂牽連的時候還去安慰他,所以他強迫自己好起來,不管掩飾地究竟有多拙劣。
陸斯聞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將程讓抱在懷里,緊緊地。
“別這樣。”陸斯聞說:“我都快疼死了。”
程讓在陸斯聞的肩膀上笑,試圖將一切說得更有說服力:
“沒騙你,我好了,不用為我擔心了,我們想一下事情該怎麼處理,我大概知道是誰拍的照片,我們去找他?找他是不是沒用?傳播范圍已經這麼大了,而且現在讓他刪除是不是會顯得欲蓋彌彰?那我們該怎麼辦?他這麼做算不算侵犯隱私?我們是不是可以告他?”
“還有你,主要是你。”程讓離開陸斯聞的懷抱看著他:“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是什麼?醫院找你談話了嗎?他們大概會做出什麼樣的處理?網上那些評論我都看了,他們都……陸斯聞,我能做點什麼嗎?我什麼都可以的,我……”
他越想遮掩自己的情緒越是遮掩不住,提及陸斯聞可能會面對的局面,他變得越來越慌,那慌亂是寫在臉上的,任誰都看得出來。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停了下來,茫然地盯著某處,像是一個被拋棄不被喜歡的孩子,他自己卻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會有什麼影響,不會的。
”陸斯聞搓搓他的手臂,想要讓他回溫:“文章里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沒有任何實證,對我沒什麼影響,醫院也不會對我做出什麼處罰,你冷靜一點好嗎?”
程讓搖搖頭,根本不相信陸斯聞說的:“怎麼可能沒影響?不可能的。”
程讓不敢看陸斯聞,盯著他身后的玻璃窗,看著車窗外被風吹的搖擺的樹枝:
“你有看那些評論嗎?論壇里的,微博上的,他們都在懷疑你,懷疑你的醫術,懷疑你的職稱,懷疑你走到現在是靠關系,甚至要去扒你之前的論文,你那麼努力地走到現在,卻因為我成了別人的眼中的關系戶,或許以后病人會避開你,或許也不會有人再找你手術,或許就連你的同事也會這麼覺得,就算是捕風捉影的說辭,醫院卻不會坐視不理,他們還是會調查的,因為他們要給大眾一個交代……”
“可是憑什麼呢陸斯聞,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是我……”
“不是你。”陸斯聞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眼里只裝得下一個自己:“程讓,如果不是我騙你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工作你要為我妥協,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你的傷疤也根本不會時隔十年還要攤開來讓所有人看。”
“是我沒用,讓你回來卻依舊阻擋不了這些傷害,我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在你身上劃了一刀又一刀卻無能為力,找證據找了十年都找不到,是我沒用,是我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怪我……”
他們好像總是這樣,一個問題說著說著就全是自己的不是,彼此都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卻又心疼對方到了極致。
他們總是這樣,愛對方比愛自己多。
“陸斯聞,我后悔了。”許久之后,程讓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