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近乎撒嬌。
可陸斯聞并不領情:“睡覺。”
“陸斯聞,你不是個逃避的人。”程讓撓了一下他的腰:“聊聊。”
大概是知道這件事兒既然程讓已經提了兩次,肯定是躲不過去的,陸斯聞便無奈地嘆出一口氣:“程讓,如果我做手術,和藏醫聊天讓你覺得我還是喜歡做醫生的話,就有點太片面了,就算我還是想成為一個醫生,也沒必要在北城,在拉薩,或者在哪里我都可以。”
他沒有說謊,以陸斯聞的能力,他真的是在哪里都可以。
“我知道。”程讓說:“可如果終究還是要做醫生,為什麼不能是北城呢?因為我嗎?”
程讓翻了個身看著陸斯聞。
“自從你和我說是因為我才做了醫生后,我不是沒有想過你是真的不喜歡醫生,真的想嘗試別的領域,33歲轉行也不算晚,公務員考試還有個35歲的界限呢,可是陸斯聞,你是喜歡做醫生的,就算你因為父母的原因對醫生這個職業沒有好感,就算你是為我才做醫生的,但你還是喜歡的,你否認不了。”
不然早在自己離開之后就轉系了,不然也不會在醫院工作了這麼多年,不然也不會短短幾年就發表了那麼多論文,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那又怎麼樣?”陸斯聞也翻身看他:“我還是可以在其他地方做醫生。”
“如果要在另一個地方做同一份職業,為什麼不能回北城呢?”程讓微微笑著:“畢竟你的交際圈,你的人脈,你的成就都在那里,北城的舞臺夠大,病例最多,機會也最多,沒有必要在這種小地方。
”
“交際圈可以再建,人脈可以再累積,成就我隨身就帶著,那些經歷不是虛的,你不用擔心,至于你說的機會,程讓,我未必有你期待的雄心壯志。”
程讓輕笑了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沒有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陸斯聞,你有沒有察覺到我和你的相處已經沒有虧欠和報答的情感了呢?”
陸斯聞看著他沒說話。
“我沒有了,連我自己都知道我越來越像那件事發生之前的我自己了,我喜歡這樣的我,你把我找回來了。”程讓放開他的耳垂去把玩他的頭發:“在別的地方做醫生不是不行,可是我不愿意背這個風險。”
“全新的地方,全新的環境,全新的人際關系,誰又能保證你和他們相處愉快?我當然相信你為人處事的能力,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萬一新同事排擠你,不喜歡你,這就是我的責任啊。”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過家家。”陸斯聞說。
“可醫生也需要配合啊,助手、麻醉、護士都需要,你有趁手的,為什麼要重新磨合呢?而且還不一定磨合的來。”
陸斯聞沉默著看他。
“我現在已經可以跳脫那份恩情來和你相處了,我們是平等的,可如果你跟我離開,真的出現了我剛才說的情況,出現了不愉快,你覺得我會不會歸結到自己的身上?或許對你的虧欠感還會再出現。生活不是小說,我沒見過細節打不敗的愛情,如果有一天應付工作,處理關系已經讓你身心俱疲,你會不會對我有怨懟?會不會后悔?”察覺到陸斯聞的變化,程讓笑笑:“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只是說一種假設。
”
“我在北城,難道就不會有身心俱疲的時候嗎?”陸斯聞問。
“當然會有這樣的時候,可那個時候你就不會覺得把自己的疲憊在我面前顯露出來是給我壓力了,你會把我當成你的依靠,你的安慰,可以和我聊天和我吐槽,而不是小心翼翼掩飾著。那是不一樣的。”
“可你也說了,這只是假設。”陸斯聞還是不舍回去。
“陸斯聞,對于沒有發生的事情,假設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我連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概率都不想出現,因為我們都很清楚,一旦再出現,你也救不了我了。”
“讓你回去不是為你,是我自私,為我自己,我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是你給的,我不想失去。”
陸斯聞張了張嘴,卻沒開口。
他當然可以保證,可以發誓,可以承諾程讓說的這些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可誰又能穿越到未來替程讓看看那時的他們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承諾的一樣呢?即便他壓上全部的身家性命來保證,就能確保未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哪對相愛的人在一起沒有想過一輩子,可又有多少真的毫無怨懟地走完一輩子了呢?
如果真的出現了程讓所擔心的局面,難道程讓還能拿他曾經說的誓言來要挾他嗎?程讓沒那麼幼稚。他還能真的要自己的命嗎?不可能的,他本就已經覺得欠了自己了。
他不會拒絕自己的,這一輩子都不會。
‘你也救不了我了’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陸斯聞的心頭上,他承認這一刻的自己也開始害怕那個百分之五十。
自己是程讓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救贖,他只有在自己身邊才能做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