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意識到我幫不了你,我意識到我該讓你走,這座城市讓你窒息,那就離開,我甚至做好了跟你一起走的打算,可是還沒有等我告訴你,你就跟我說了分手,那是出事之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表達自己的意愿,就像今天,你第一次展現屬于你真正的情緒。”
“那個時候你寧可吃藥也要滿足我,我開始知道我在你身邊只會不停地提醒你發生過什麼,我幫了你什麼,我在你身邊你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那件事,永遠都不會像從前那麼待我。所以我只能讓你走,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如果可以讓你好起來,等你幾年也沒什麼。”
程讓臉側的咬合肌動了動,卻依舊沒有開口說什麼,他伸手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摸出煙來點燃,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再也顧不得手抖不抖,陸斯聞又是否看得到。
陸斯聞看向程讓,幾秒后又錯開視線看向窗外:
“你走后我想悄悄跟著你,至少讓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可我沒想到分手的當天你就離開了北城,我遍尋你的消息都找不到你,我開始慌了,我覺得我可能這輩子就這麼失去你了,也開始后悔,后悔真的放你走。”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快九年都沒有你的消息,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過的,我只能寄希望于你有一天好了,看開了,想起我了,回來看看我。”
程讓終于回頭看他:
“所以在小城遇到也并不是意外?”
“不是。”陸斯聞沒有看程讓:“所有的一切都是蓄謀已久。”
程讓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嗓音是啞的,他失了聲。
“一年多以前,我收了一個腦出血的病人,是我做的手術,他的兒子你應該認識,遲焰。有一次他來辦公室咨詢病情不小心碰到了我辦公桌上的錢包,幫我撿了起來,看到了我夾在里面的照片,看了我一眼,他不是多事的人并沒有說什麼,可我卻確定他認識你,見過你。”
“他說在征得你的同意之前他不會告訴我你在哪里,他告訴我他不覺得你會愿意見到從前的人,好在他的愛人以前是個公眾人物,我能在網上查到他們在某些地方出現的蛛絲馬跡。”
“程讓。”陸斯聞說:“我去過很多地方,可每個地方都沒有你。”
“好在我最后還是找到了你。”
程讓手上的煙已經燃盡,可除了第一口之外他沒有再抽,馬上要燃到他的手指,陸斯聞垂眸看過去,伸手將煙蒂從他手中慢慢取下,捻滅在了客廳的煙灰缸中。
程讓沒說話,他甚至把身體稍稍側過去一些,使陸斯聞更加看不到他的表情。
于是陸斯聞沒有再上前,就那麼站在他的身后:
“你說的沒錯,我知道這座城市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我也知道你并沒有從當年的事情中走出來,可我還是騙你回來,程讓,你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真覺得我只是為了折磨你,為了滿足我自己隨時能見到你的私心嗎?”程讓始終沉默。
“半年前你突然立下遺囑決定器官捐獻且有指定受贈人,為什麼?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小男孩病情突然惡化驟然離世,程讓,你打算要做什麼?”或許是想起了當時知道這件事時候的心境,陸斯聞說到這里整個聲線都緊繃了起來。
他目光如炬地看著程讓,可程讓始終不說話,不看他。
“這十年來你根本沒有好,當初的事情也一直在你心里梗著,你出去十年也沒有釋然,沒有忘記,你甚至越來越封閉,你甚至不想再活著。”陸斯聞邁步走過去,站在了他的面前,才發現程讓的眼睛猩紅一片,可只要想到程讓曾經想要做什麼,陸斯聞就沒辦法心軟,所以他做了那麼多處心積慮的事情。
“我曾經以為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所以我放你走,給你時間,認為你總會好,總會回來。可時間沒有醫好你,你自己也沒能讓傷口愈合,那件事既然是你的心病,那就回到最初的地方來解決它。”
“我知道這個過程難受,痛苦,折磨,每一分每一秒見到的每一個人聽到的每一句話,他們看著你的每一個眼神都讓你煎熬,可只要跨過去就會慢慢好起來,這樣總好過某一天我去見你,卻再也見不到你。”
“程讓。”陸斯聞靠近他,想要抱抱他卻終究不敢:“奶奶的去世讓我怕了,比起失去你十年我更怕我這輩子都失去你了,所以我處心積慮,所以我騙你回來,所以我知道你痛苦也依然要你留在這里。騙你是我的錯,抱歉。”
程讓終于抬頭,看著陸斯聞,不再害怕他看到自己臉上所有的情緒。
“那又為什麼心軟?”程讓沙啞著嗓音問陸斯聞:“千方百計騙我回來,為什麼又同意我離開?為什麼辭職?”
“我舍不得了。”陸斯聞說:“看你每天晚上睡不著在樓下走來走去我心疼,看你出門怕見到熟人戴帽子戴口罩我心疼,看你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自己的情緒我心疼,看你長時間對著一個地方發呆我心疼,看你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因為覺得欠了我而沒有辦法在我爸面前理直氣壯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