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安山還是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程讓。”
程讓心下一沉,卻還是出聲打了招呼:
“陸叔叔。”
陸安山看著他的目光很淡,又掃了一眼墻壁上的手術信息,問:“在等斯聞?”
“不是。”程讓說了謊:“路過。”
陸安山沒說話,但也沒有離開。
身后有人插了話:“這是陸書記的親戚?真是一表人才。”
他們都在看程讓,程讓覺得不安,這些人里有的十年前他還是見過的,如今他們沒有認出自己,但他太清楚這些人在知道自己是誰之后會以什麼樣的目光看自己了,說他慫也好,懦夫也罷,程讓確實不想面對,他想逃。可就在他出聲想說有事先走的時候,陸安山卻再度開了口,一改先前的冷漠,臉上甚至是帶了點笑的,他微微轉身看著身后的人:
“才過去多久你們就忘了,以前你們有的人還見過呢,這是程讓,程林遇的兒子。”
一時之間,手術室外安靜的針落可聞,程讓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已經不復存在了,可他還活著,他能感覺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臉上看一個敗類,一個殺人兇手一樣的目光,聽到他們反應過來后的竊竊私語,也能感覺陸安山話里話外的威脅。
程讓身上的冷汗快要把衣服浸濕。
輸液沒有讓他的病情好轉,他覺得自己更嚴重了。
“不和各位叔叔打招呼嗎?”陸安山笑著說:“你以前都見過的。”
“不了。”程讓終于出聲,但聲線緊繃的連自己都陌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讓轉身就走,逃一樣,陸安山冷眼看著他快步離開,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散了個干凈,有人上前一步走過來:
“陸書記,斯聞怎麼還和這人有聯系呢?您可得勸勸啊,這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影不影響是一回事,對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啊,太危險了。”
陸安山聞言只是笑笑,并未說話。
程讓并沒有離開醫院,他現在不敢面對任何一個人,不想任何一個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并不認識自己,并不知道他曾經的故事。
醫院能讓他躲著的地方并不多,程讓倉皇之間也只記得上次陸斯聞帶自己上來過的天臺了。
他今天發著燒,即便打了點滴卻還是沒有立竿見影,實在不應該再吹風,可程讓也顧不得許多了,他坐在天臺的角落里,用發著抖的手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煙,不知道抽到第幾根才算是稍稍緩和了下來。
十年前他出門被人盯著看是什麼樣的反應,原來在十年后的現在也依然一樣。
這就是他不想回到北城的原因。
他還是當初狼狽逃離的那個慫蛋。
沒有任何改變。
不是說好看一眼陸斯聞就走的嗎?怎麼就留到了現在?他真的已經留在這里太久太久的時間了。
沒有好處的。他在外面生活得很好,他并不是非這里不可。
他該走了。
如今陸斯聞的手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他沒什麼不放心的。
程讓不知道自己在角落里坐到幾點,反正一直到他聽不見屬于醫院的喧鬧時才緩緩起了身,連電梯都不敢坐,就那麼順著樓梯一步步走下去了。
原本想直接回去出租屋,可想到今天曲林一個人在酒吧到底還是不放心,便又去了酒吧,意外地看到樊舟也在,大概是聽曲林說自己生病了,見到程讓的第一時間就起身迎了過來:
“怎麼又回來了?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兩天,這店里沒你雖然不行,但我也不差這幾天的錢,可以關兩天。”
程讓看向曲林,曲林有些不太敢看程讓:“我,我就是不敢一個人在店里,才給我哥打電話的。”
程讓把曲林留在店里本就有意讓他自己獨當一面試煉一下,卻沒想到他竟然直接給樊舟打了電話,程讓突然之間有些無力感,曲林明顯不適合做這行,可自己繼續這麼帶下去,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樊舟見程讓沒說話,還以為他不舒服的很,擔心得不行:
“還是不舒服?你去醫院的時候我給老陸打電話了,讓他幫忙來著,見到了嗎?”
程讓看向樊舟,突然明白了陸斯聞為什麼在大廳里待著,為什麼見到自己出現也絲毫沒有意外,原來是這樣,可樊舟是為數不多知道他和陸斯聞在一起又分手的,他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會希望接受前男友的照顧?還是在他之前明確說過不想見到陸斯聞的情況下?
樊舟不應該是這樣做事魯莽的人。
“見到了。”程讓看著樊舟:“舟哥,我有話跟你說。”
樊舟這才意識到程讓的情緒不太對,當即也沒再說別的:“行,那去你辦公室?”
程讓應了一聲先一步邁開了腳步。
酒吧里的空調溫度打得很足,程讓卻依然裹著厚外套,像是冷得不行,他坐在辦公室里的小沙發上,樊舟在他的面前落座:“什麼事兒,你這表情搞得我有點心慌,是哥做得哪里不好了?”
“沒有。”樊舟這麼說讓程讓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外漏了,他稍稍調整才開了口:“舟哥,你也看到了,曲林并不適合做這份工作,我已經帶了一個月,還是一樣,我真還有別的事兒,可能待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