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聞的據理力爭沒有任何作用,他說再多也比不過程林遇在法庭上的那句話。
法律嚴懲了程林遇,相信了程讓,可輿論沒有,人心沒有,他們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程林遇說得沒錯,一個好人臨死前的善言,和一個打架斗毆壞事做盡的壞小子到底是前者的話更有說服力。
所以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理所應當的程讓才是兇手,程林遇只是替罪羊。
沒有人相信程讓,除了陸斯聞。
陸斯聞托人找關系讓警方登報解釋過,將案件都公布于眾,可真相哪有含冤而死的故事來的精彩?依舊沒有人相信。
程讓曾經以為謊言終究是謊言,謠言打不倒真相,他曾經以為在真相面前程林遇的那些話只是笑話一場,他也以為時間總會讓人忘記不屬于自己人生中的無關緊要,可他還是錯了。
那些事他沒忘,也有人在一直替他記著。
陸斯聞帶程讓搬了家,程讓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于陸斯聞的好有些抗拒的,他覺得……自己不配,不值得。
自己只會麻煩他。
可是,他也真的是沒有地方可去了。他只有在陸斯聞這里,在陸斯聞的身邊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還是努力嘗試了,可學校回不去了,但也就是那一次他發現陸斯聞喜歡自己,于是他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
陸斯聞當時在廚房正為兩個人的晚餐做準備,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瞬,繼而淡淡應了聲:“是。”
程讓有幾秒沒說話,就在陸斯聞以為他怕了,他惡心,想要往回找補說只是朋友之間喜歡的時候,程讓卻突然出了聲,說:
“要不要在一起?”
陸斯聞是什麼反應來著?好像和剛才在病房門口一樣,對自己伸出手,說:
“程讓,過來。”
程讓不僅過去了,還主動吻了陸斯聞。
大膽的很。
也混賬的很。
——
天臺的風比樊舟酒吧開業的那天晚上還要冷,程讓還沒有來得及去買秋裝,穿著一件單薄的T恤站在欄桿處迎著風,吹得頭都開始疼。
可程讓不愿意下去,他們還沒有走,他不愿意去面對那些事。
他被陸斯聞帶到這里就像當年被他帶到家里一樣,覺得這里是安全的,可以躲避世俗紛爭的。
他寧可冷著。
肩膀上有重量傳來的時候程讓微微回神轉頭看過去,陸斯聞將一件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好似是剛脫下來的,還帶著他的體溫,程讓應該要拒絕的,他還是不太適應這樣的親密。
像被陸斯聞抱在懷里一樣。
可或許是太冷了,或許是他想念陸斯聞當初帶自己離開時給予自己的力量了,所以他沒有脫下來,甚至主動穿上了。
陸斯聞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唇角,等他穿上了才將手里的熱奶茶遞到他的面前:
“喝了會暖和一點。”
程讓看著奶茶有點猶豫,他向來不喜歡這麼甜甜糯糯的東西,可陸斯聞遞過來的手很好看,以至于那杯奶茶都誘人起來,所以程讓還是接了,小聲道謝:
“謝謝。”
陸斯聞淡淡應了聲,沒說話。他們的身形差不多,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合身得很,以前他們關系不分彼此的時候也是這樣,衣服都是混著穿,現在不過是給他拿了件衣服,一杯奶茶,都要被說謝謝了。
陸斯聞縱然不愿意相信時間的魔力,但他也不可否認在這段時間里,確實改變了很多很多。
“程讓。”陸斯聞輕聲開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沒做過那些事,別用那些人的誤解來懲罰自己。”
道理誰都懂,可程讓躲了十年也沒能和自己達成和解,他常常在想,為什麼除了陸斯聞沒有人相信自己,為什麼連應該最親近的家人也遠離自己,為什麼他活成了這樣。
從小他在程林遇的眼中就是替罪羊,賀青大概也是因為程林遇才不斷地排斥抗拒自己。
他活著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他找不到。
有些事不能想,直到現在程讓都不想觸碰。
他喝了一口奶茶,溫熱的液體卻暖不了他越來越冷的心,可陸斯聞還在這里,他便也舍不得離開。
“對不起。”漫長的沉默過后,程讓輕聲道歉:“之前在小城的時候我不該那麼跟你說話,我也不知道奶奶過世了,我沒有不想見你,在電話里,我就聽出是你的聲音了。”
陸斯聞有些意外地看向程讓:
“你是因為聽出是我的聲音才去的省道?”
“嗯。”程讓低著頭,握著奶茶:“那天我挺困的,本想說不營業,可聽到熟悉的聲音就不由得想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你,還是說是和你聲音一樣的人。”
“為什麼想見我?”陸斯聞幾乎有些急切的問。
第22章
似是沒想到陸斯聞會這麼問,程讓的表情變得有些茫然起來。
陸斯聞以為他會逃避的,像從前的任何一次一樣,眼神先躲開,或岔開話題或沉默,但或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想起了從前,想起了十年前曾依賴自己的模樣,難得的他沒有躲,連眼神也沒有,甚至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