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讓,別怕。”
程讓沒有辦法不怕,在法院見到程家和賀家人,他們看著的眼神讓程讓沒有辦法不怕,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跟自己說一句話讓程讓沒辦法不怕,那些人謾罵自己的話,對自己的態度讓程讓沒辦法不怕。
他怕他永遠都活在程林遇,自己親生父親給自己編織的噩夢里。
在陸斯聞的陪同下,程讓去過賀家,賀明良已經病倒,壓根不見他,舅舅甚至對他拳腳相加,破口大罵,說賀家沒有他這門親戚,賀明良就是因為他才氣病的,說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說他坑死了父親,說他是個禍害,喪門星。
這世間所有惡毒惡心污糟的詞匯在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和程讓劃上了等號。
程家就更不用說了,程讓連人都沒有見到。
程讓開始不斷地想要見程林遇一面,他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他死也要死得明白,可程林遇像是鐵了心一樣的根本不見。
事情似乎已經塵埃落定,即便再難以接受可程讓畢竟還活著,既然活著就要生活。
可程讓每一次出門,都能聽到別人或小心翼翼,或明目張膽的指責,甚至有曾接受程林遇幫助的還會撲上來揍他,他說他沒有,他跟每一個人說他沒有殺人,沒有殺自己的母親,兇手就是程林遇。
說到嗓子都沙啞了。
可沒有人相信他,他們都罵他:“畜生!”
也就是那段時間,程讓開始長時間地不出門,他將自己關在陸斯聞的房子里逃避著外面發生的一切。
陸斯聞從不勉強他,悉心照顧,百般呵護,會講笑話逗他,會陪他喝酒,陪他失眠,直到三個月后程林遇即將被執行死刑。
陸斯聞帶這個消息回來的時候程讓沉默了片刻,說:“我想見他。”
“好。”陸斯聞說:“我來想辦法。”
陸斯聞或許比程讓更明白,如果不讓程林遇告訴他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或許他一輩子都邁不過去這個坎兒,于是他找到了樊舟,樊舟的父親有這個能力,母親的工作也是和法律有關,叔叔更是看守所里的在職人員,即便程林遇不想見程讓,也有的是辦法。
所以有了樊舟的幫忙,程讓終究還是見到了程林遇。
他褪下了偽善的面具,身體被惡魔做侵占,以至于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是怨恨,程讓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最近那麼多人都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他真的這麼十惡不赦嗎?
程讓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不相信程林遇會是兇手的人如果能見到他現在這一面,說不定都會相信。
但可惜的是,這樣一面的程林遇只有程讓看得到。
程林遇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在程讓被嫁禍之后似乎都開始合情合理。
程林遇是山區里走出來的孩子,腳踏實地,刻苦學習,但似乎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的機遇,好的導師沒有要他,出國進修的名額輪不上他,就連在醫院里也從沒被允許進過手術室。
可同在醫院和他同級的賀青卻已經可以獨當一面自己主刀,程林遇覺得不公平,一切都不公平。
所以他開始追求賀青,可賀青有喜歡的人,雖然在工作上也給予了程林遇幫助,可程林遇卻覺得那是同情,因為自己的家世,因為自己的一無所成,所以她高高在上的同情自己。
“她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主,怎麼會真的幫我?她只不過是需要做這件事來體現她的優秀,她的仁慈和善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好罷了。虛偽!惡心!”
“所以呢?”程讓從來沒見過程林遇這樣的一面,可或許這才是真的他:“你們是怎麼結婚的?”
程林遇笑了起來,湊近程讓,悄悄告訴他:“我,強,奸,了,她。”
程讓微微眨了一下眼睛,開始覺得渾身發冷。
“沒有人知道。”程林遇得意地說:“就連賀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做了點手腳讓醫院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她喜歡的人也不要她了,只有我肯要她,我像一個救世主一樣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說依然喜歡她,她當然要抓住我這最后一根稻草跟我結婚,不然呢?一只破鞋,誰還會要?”
和賀青結了婚,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了,賀明良親自帶他,進修也優先考慮他,甚至很快就成為了主治,不久之后做了主刀。
程林遇得到了他想要的機會,得到了公平,甚至有了優先選擇權,他可以展現他的技術,實現他的抱負,他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可他發現并沒有,那些人對自己改變態度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而是因為他是賀院長女婿的身份,他們對自己的尊敬也完全不是因為他的醫術,而是因為有一個院長做岳父。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覺得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是鄙夷的,覺得那些人在自己看不見的背后一定說了自己很多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