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讓淡淡應了一聲,聲線里都是愧疚:“我知道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也不能讓他的手再拿手術刀,可到底是因為我,我還欠他一句道歉,雖然道歉也挺沒用的。”
陸安山沒有立刻說話,看著程讓的目光有些疑惑,似乎不太明白程讓在說什麼,但片刻后也明白過來,卻并沒有指出哪里不對:
“斯聞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很優秀,從未行差踏錯,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都能成為別人的榜樣,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性取向,不過在這個年代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了,我和他媽媽也都已經接受,只希望以后在他身邊陪著他的人能夠幫助他,愛護他,理解他……不要給他惹麻煩,影響他的前程就好。”
這些話的前半段或許沒什麼,可最后一句話卻讓整段話都帶上了針對性,程讓不是傻子,他比大多數人還要敏感細膩,陸安山的話像個耳光一樣的扇在了他的臉上。
但他卻不能反駁,不能還手。
“我在幫樊舟的忙。”程讓依舊低著頭,不敢看陸安山:“等忙完了,我也就走了,不會再回來。”
陸安山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程讓知道他還在等,于是又說了句:
“陸叔放心,我不會再給陸斯聞惹麻煩。”
陸安山將一杯茶放在程讓面前,笑笑說:“喝茶。”
那天程讓近乎狼狽地離開,可他沒有再給自己絲毫緩和的時間,直接去了酒吧開始監工,甚至幫著裝修隊的人一起干,買煙買水花的都是自己的錢,也跟他們說了不少好話,他沒別的意思,只希望工期能夠縮短一些,再短一些,自己能夠盡快離開。
他也不知道繼續留下去還會發生什麼事,還會見到誰。
可他真的誰也不想見了。
這天過后他連出門都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進超市買東西都被老板全程盯著,好像他是小偷一般,可程讓也不在乎,只要不再見到認識的人,不再說及過去,他被當成小偷也并沒什麼不好。
程讓忙了起來,有時候工人下班之后他自己還能在酒吧里做到半夜,這些工作他并不陌生,四處漂泊討生活的時候他做過修理工,也在裝修隊打過雜,他什麼都會,也什麼都能干。
他沒有再想過陸斯聞,但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偶爾他會在街上看到陸斯聞的車,看到他從某個便利店出來,程讓會下意識地躲起來,或轉角或樹后,都是他藏身的地方,雖然他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躲的。
或許只是不想給他惹麻煩吧。
畢竟每次陸斯聞見到自己,好像運氣都不算好。
如果不見面可以讓他更順遂一點的話,或許這就是程讓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在程讓近乎不眠不休地加班加點下,工期硬生生縮短了半個月,程讓開始提醒樊舟招人,樊舟應下,可一周時間過去,等程讓把軟裝也都弄完的時候,樊舟也只是才定下來十幾個服務生。
“這人不好定。”樊舟一臉的為難:“我這酒吧就是個副業,將來這里都是要全權交給他處理的,應聘的人雖然一抓一大把,但我自己得信得過不是?不然將來我是賠是賺都不清楚,錢我倒是無所謂,可我不想被人當傻子一樣耍。
”
這話說得程讓挑不出什麼毛病,只能沉默。
樊舟準備拍拍程讓的手在半空僵住,最后收回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再等等,或者等開業了,我找來人你幫我帶一個月,我覺得人不錯了,你這邊再走行不行?你放心,哥哥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這一個多月的裝修監工,我都記著呢,晚上就給你轉賬。”
“不用。”程讓說:“我就是幫忙。”
“哪有白幫忙的道理。”樊舟說:“就像我當年幫你,這不是現在也讓你在幫我嗎?商人嘛,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程讓手指蜷縮了一下,那句‘我還有事,不好繼續留在這里’的話就這麼又咽了下去,淡淡笑了笑:“是,那舟哥先找人,人找到后我再幫忙看看,帶一段時間。”
“行行行。”樊舟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可太行了,麻煩了啊。”
程讓搖搖頭:“不會。”
樊舟見程讓應下來便急匆匆地又走了,好像再看一眼程讓都覺得不忍心和心虛。
程讓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想太多,他想的是往后這一個多月該怎麼辦。
最近這段時間或許是戴帽子口罩的原因,程讓竟真的沒再碰見過不想見到的人,如果再留一個月自己還是如此的話,或許也能維持誰也發現不了自己的局面。
一個月而已,很快的。
開業前一周樊舟帶了個人來見程讓,說是他找到的經理人選,人看著有些老實,和酒吧這樣的場合肉眼可見的格格不入,可樊舟既然把人帶來也一定有他的可選之處,程讓沒意見,當天就帶人熟悉起來。
但上手有點太慢了,一個流程跟他說了三遍才記住,酒莊的人來送酒他還往后躲,程讓不管讓他自己去交涉,可他跟對方說話都變得吞吐起來,程讓也算是看明白了,不知道樊舟從哪里弄了個社恐過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