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視線無意識滑過山壁,突然被那方灌木里什麼東西晃了下眼,讓他原本移開的目光又倏地看了回去。
身旁的人見他沒有再動,便俯下身在擔架的四個角上綁繩索。封琛看了眼四周,見左邊有個小孩兒正好奇地盯著他,便抬起那只沒受傷的手招了招。
小孩兒立即跑了過來,封琛在他耳邊低聲說句了什麼,小孩兒點點頭,又轉身跑向那灌木。
“我這個角綁好了,你那個角呢?”
“我這邊也綁好了,試試牢不牢實,別中途斷了。”
“哎哎哎,左邊的喪尸都沖過來了,誰負責的左邊,快堵住。”
……
擔架旁的人站起身去問封琛:“那我們現在就把你先送——”
他的話突然止住,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他萬分驚駭的事,慢慢瞪大了眼,接著臉色蒼白地往后退,直到撞到一人身上。
“干什麼?我手放在扳機上的,差點對著人群開槍……”那人邊說邊轉頭,在看見封琛后也怔愣住了,片刻后指著他一聲大吼,“他被喪尸咬了!你們怎麼看的人?他被喪尸咬了!”
正在忙碌的人群都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封琛,再集體陷入了失語狀態。
封琛依舊坐在擔架上,微低著頭,兩只手臂擱在膝蓋上,手腕無力地垂在空中,看上去和剛才沒有什麼不同。但他露在衣領外的脖頸皮膚已經變成了烏青色,那兩只手也生出了深黑的長指甲。
蔡叔最先反應過來,顫抖著聲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都看著點嗎?這是怎麼回事?”
“他,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麼被咬了,可是,可是我就在他旁邊給擔架系繩子,沒有發現有喪尸啊。
”有人驚慌地回道。
外圍端著槍的人也怔怔看著封琛,直到喪尸快沖了上來才回過神,趕緊又朝著外面開槍。
蔡叔嘴唇哆嗦著:“怎麼回事……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不,不知道。”
蔡叔的眼淚滾出眼眶,用腳狠狠地跺著地面,發出一聲聲嘶吼:“我們該怎麼交差,該怎麼向他弟弟交差啊……為什麼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為什麼和從前一樣了……”
砰一聲,他腳下踩到什麼東西彈了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滾動著。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東西上面,發現那是一支銀白色的針劑管,封口已經被打開,里面空空地沒有液體。
沉默兩秒后,有人喊出了聲:“那是陳思澤剛才拿著的針劑,就是他在說可以把人變成喪尸的那種針劑。”
“是哥哥讓我給他的。”人群里響起一道怯生生的聲音。
所有人都轉過頭,小孩兒在眾人的注視下,結結巴巴地道:“哥哥讓我給他,他就給自己打了一針。”
蔡叔撿起那根空針劑,注視片刻后又看向封琛,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
大家都沉默地看著封琛,看他猶如睡著了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蔡叔,現在怎麼辦?”有人艱難地開口問道。
吼!
不遠處傳來喪尸的嚎叫,又是一大群喪尸朝著這邊沖了過來。不等蔡叔回答,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開始拿槍,準備迎接這一波攻擊。
“快給我子彈,我子彈打空了。”有人伸手向后去接子彈。
“我這里馬上也沒了,快給我點。”
負責發放彈藥的人將子彈遞給他們后,看著自己腳邊僅剩的兩條彈帶,抹了把臉后啞聲道:“快抓緊時間上平臺吧,我們都快把子彈打光了。
”
“快點快點,抓緊時間上平臺,先把擔架拖上去。”蔡叔將封琛的兩只腳放進擔架后,朝著平臺上方喊道。
封琛此刻聽不到外界的半分聲音,他卻能聽到自己的骨骼在發出咔嚓脆響,也能感覺到自己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在不停崩裂,再重新生長。
而他的精神域內,一片濃稠的黑霧覆在精神域外壁上,像是一層斑駁的黑色苔蘚,并向著四周滋生蔓延。黑霧逐漸擴散,裹住那些泛著金光的精神絲,將它們盡數染成了黑色。
他的精神絲似乎在抵御那股黑霧,金色不斷從黑霧下透出來,卻又被再次覆蓋……如此反復后,他的精神絲雖然成了黑色,但那些金光也漸漸浮現出來,在黑色表層上形成一綹綹的金色紋路。
金色和黑色,終于相互妥協,相互融匯在了一起。
“我的槍沒子彈了!”
“我還有最后幾十顆!”
隨著一支支沒有子彈的槍支啞火,喪尸們越撲越近。平臺上站著的人正在拼命將擔架往上拖,下方的人則擠成一團。
幾名小孩緊貼山壁被圍在最里面。他們視野里只能看見大人的后背,耳朵里只能聽到喪尸越來越近的嘶嚎,都驚恐地瞪大了眼。
蔡叔開槍殺死一只喪尸后,轉頭看了眼吊在半空的擔架,又轉頭朝著最里面大喊:“娃娃們別怕,我們擋著呢,馬上就能把你們也拖上去了。”
他喊完后又朝著前方開槍,但扳機咔嚓兩聲后,卻沒有子彈出膛。他看著前方沖來的喪尸,深深吸了口氣,扔掉手中的空槍,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