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蹲下身,將纏在腳上的繩子和獸皮解掉,就那麼穿著一雙毛襪,腳步輕快地走向樓梯。
路過五樓大廳時,他看向躺在沙發上的一個大圓團子:“比努努,哥哥給你做的新褲子?穿起來很好看。”
那沙發是全木制,周身都被咬得坑坑洼洼,比努努穿著一條黃格子背帶褲,正躺在上面做放空狀。聽到少年的聲音后,它連眼風都沒給一個,只翻了個身,用后腦勺對著他。
“心情不好?”少年扶著樓梯扶手問比努努,接著又自言自語:“算了,反正你心情隨時都不好。”
噔噔噔。
少年一陣風似的上了樓,比努努又翻回來繼續放空,像一只發霉的大土豆。
“哥哥,哥哥。”少年喚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他直接就飛速下樓,繞過五樓樓梯下到四樓,推開了樓梯口的封閉門。
門開的瞬間,激昂的交響樂聲沖了出來,瞬間便沖破樓內的寂靜,旋風般席卷每個角落。
門內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儀器和工具,還有一些木塊、鐵器和塑磨,像是一個雜亂的工坊。
屋中央的木架前,站著一名身材頎長的年輕男人,正背對著門,用刨刀刨著木架上的一塊長形木料。
他的頭發有點長,隨意地在腦后扎了個啾,耳朵后別了一支鉛筆。灰色T恤下的肌肉緊實有力卻不夸張,隨著動作拉出流暢完美的線條。
少年靠在門框上沒有進去,一絲精神力卻悄悄進入年輕男人的精神域,如同一尾調皮的小魚,在那些如絲般靜靜流淌的精神力上撓了撓。
接著就被那些精神力反過來按住一通撓。
少年笑起來,撤回精神力小跑進去,從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在做什麼?”
年輕男人嘴里叼著一個卷尺,含混地說了句什麼,但交響樂聲太大,少年沒有聽清。
“你在說什麼?”他將腦袋從男人胳膊旁探出去,自下往上看著他的臉。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年輕男人的下頷線優美流暢,五官立體深邃,俊美得近乎耀眼。
從眉眼間依稀可以找到當年那名少年的影子,只是已經褪去稚氣,多了種剛剛步入成年期的男性魅力。身上也沒有了那股冷漠,增添了幾分閑淡慵懶的氣質。
封琛拿掉嘴里叼著的卷尺:“顏布布,我說讓你走開,別擋著我。”
他話音剛落,頭頂天花板就傳來猛烈敲擊聲,那動靜甚至壓過了交響樂的聲音。
接著便砰一聲響,一塊憤怒的木頭從樓梯上擲落,砸在了門口。
“比努努在生氣了。”
“快去關掉。”
顏布布去將音響關上,喧鬧的世界立即安靜下來,天花板也不再響起敲擊聲。
封琛半瞇眼看著木頭,用刨刀將不平順的地方刨去,嘴里問道:“今天的功課做了嗎?就在往外跑。”
他有一把好聲音,低沉中帶著磁性,顏布布卻假裝沒有聽見,走過來瞧那塊木頭,顧左而言他:“你這又是做的什麼呀?”
“那就是沒做。”封琛點了下頭,“下午不準再出去了,把今天的功課補上。”
“哦。”顏布布乖巧應聲,站在旁邊繼續看他做木工,一下下撓著大腿。
封琛眼睛盯著木頭,嘴里卻問道:“剛才出門沒在絨褲外穿毛褲?凍瘡又發了?”
“嗯,癢。”
“活該。”
顏布布趴在那根木頭上,斜眼看著他:“電影里的那些人穿毛衣的很多,但我就沒見過穿毛褲的。
”
“那又怎麼樣?”
“哥哥,你知道什麼叫時尚嗎?穿毛褲看著一點都不時尚。”
封琛將別在耳后的鉛筆取下來:“那些電影最少也是十年前的了,你管十年前的東西叫時尚?”
“我見到一句話,說時尚其實就是一個輪回。我看了那麼多電影,還有幾十年前的電影,都沒見過輪回到毛褲上的……”
封琛轉頭看他,見他還在撓,便道:“去擦點凍瘡膏,你上次用過的,就丟在那柜子里的。”
這層樓被封琛騰出來,一小半做工坊,一大半作為訓練房,屋子原本的東西就堆放在工坊角落。顏布布去打開那里的小柜,取出來封琛自制的凍瘡膏。
封琛用鉛筆在木頭上做好標記,轉頭看了顏布布一眼。
“脫褲子前能不能看下場合?”
顏布布已經將那條絨褲脫到膝彎,正在往大腿上抹凍瘡膏,兩條筆直白皙的腿就暴露在空氣中。
“反正也沒有人嘛……”顏布布將那瓶凍瘡膏湊到面前,皺著鼻子聞了聞,“臭死了。”
“我不是人?”封琛反問。
“你是哥哥,算不得人。”
顏布布將兩條腿上的紅團都抹上凍瘡膏,再提上褲子走到封琛身旁,將凍瘡膏瓶遞到他鼻子底下:“你聞聞,臭不臭?”
“哪里臭了?好不容易抓到的鼬鼠變異種,它的油脂熬成膏對凍瘡最有效。”封琛警告道:“你可不準去把腿上的凍瘡膏洗了。”
“明明就是臭的。”顏布布一雙大眼睛斜睨著他。
“香,一股異香。”封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顏布布:“臭,一股屁臭。”
“異香。”
“屁臭。”
封琛不理他了,埋頭在木頭上劃線。顏布布卻挖了一小點凍瘡膏,陡然抹在他鼻子下方,再一股風似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