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房,他擰動水龍頭,突然噴出來的水柱打在盆底,那動靜嚇得他渾身一抖。趕緊又將龍頭擰小,只讓一小股水緩緩淌下來。
端整盆水太吃力,也怕動靜太大,他只端了半盆水,小心翼翼地出了水房。
“前面的是誰?停下。”一束手電筒光從后面照來,伴著一道不輕不重的喝聲。
顏布布當即嚇得渾身一抖,水盆都差點脫手,再僵硬地轉過身體,對上了兩名士兵驚訝的臉。
“你這小孩兒半夜三更的在外面干什麼?你家大人呢?”
顏布布像是嚇傻了般,一聲不吭地盯著他們,直到士兵再次追問,才哼哼哧哧憋出句話:“我,我,我好像尿床了。”
“什麼?”
這個理由一出口,顏布布剩下的話就通順多了:“我尿床了,想打點水回去擦擦床。”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聲音緩和下來:“就算尿床也不能出屋子,是背著大人偷偷出來的嗎?”
顏布布點了下頭。
“快回去,別在外面晃悠,以前蜂巢到了夜里沒人管,就經常出事打架,現在十一點以后就不準出屋門了,知道嗎?”
顏布布沒有做聲。
“快點回屋,下不為例。”
顏布布趕緊端著半盆水往前走,回了自己房間。
封琛依舊在昏睡中,有些煩躁地緊擰著眉頭,胸脯急促起伏,臉上是不正常的紅。顏布布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還是那麼高,不由擔心人會真的著火般燒起來了,便將他衣服撩起來,開始用冷水帕子擦身體。
冷帕子擦過封琛皮膚,讓他的高熱褪去了那麼一點點。顏布布大受鼓舞,動手將他剝了個精光,從頭到腳細細地擦了一遍。
封琛呼吸平穩了些,似乎沒有那麼煩躁了,顏布布氣喘吁吁地停下手,看著他昏睡中的臉龐。
片刻后,他慢慢俯下身,側著臉貼在封琛的胸膛上。
“哥哥,我會藏著你,不讓他們把你帶走關起來,我怕永遠也見不著你了……我們就在這屋子里不出去,你要是變成那種想咬人的怪物,那就咬我吧。”
一行淚水從顏布布眼角滑下,落在封琛光裸的胸膛上,在凹陷處匯聚成小小的一汪。
顏布布依舊側躺著,只用手指將那一小攤水漬抹去。片刻后,用低得難以聽清的聲音繼續道:“到時候你咬我的手指甲和頭發絲好不好?咬其他地方的話太疼了……”
顏布布就那麼貼著封琛躺著,直到感覺臉下的皮膚又在升溫,這才爬起來,繼續去擰冷帕子給他擦身體。
那半盆水漸漸就不再冰涼,顏布布只得又去打水。好在他注意了巡邏的士兵,后半夜打了好幾次水也沒有被人發現。
顏布布就這樣反復給封琛擦著身體,確保他皮膚摸起來不再燙手。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些開門關門聲陸續響起,有人一邊刷牙一邊往水房走,通道里又放起了熟悉的健身音樂,那些老頭老太在開始跳舞。
顏布布眨了眨紅腫的眼,疲憊地直起身。他知道這些聲音代表著已經是白天,大家都已經起床,也代表著再過一會兒,士兵就會挨間房屋測量體溫。
封琛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一直處于昏睡中,顏布布抓緊時間繼續給他擦身降溫,耳朵卻豎得高高的,注意聽著外面的動靜。
很快的,一陣皮靴聲響起,伴隨著吳優的大聲呼喊:“所有人回屋了,快快快,軍部例行測量體溫,速度回房間,若是清點人數時你不在,嘿,那就按體溫異常處理,直接帶去軍部。”
通道里響起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大人在招呼自家的小孩兒,那些抓緊時間洗漱完畢的人,又紛紛回到了房間。
周圍安靜下來,皮靴聲進入某間房后停下,片刻后再響起,慢慢往這邊移動。
顏布布又擰了一把冷帕子,將封琛的臉再擦了一遍,確定他那處皮膚只有溫熱后,才將帕子丟在了水盆里,開始給他穿衣服。
給昏睡的人穿衣服是件很艱難的事,封琛完全不配合,手腳死沉死沉的,顏布布費了很大的勁才給他套上,T恤還前后穿反了。
等到將褲子也穿好,幾道皮靴聲已經停在了房間門口,吳優的大嗓門也隨之響起:“晶晶,晶晶啊,還在睡覺嗎?快起床讓這些叔叔給你們兄弟倆測下體溫。”
顏布布飛快地滑下床,將水盆推到了床下,這才鉆過床底,將房門拉開了一條縫。
門外站著幾名士兵,吳優手拿冊子,看著門內縫隙里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晶晶,把門打開啊。”
顏布布的視線從那幾名士兵身上掃過,又轉頭看了眼依舊在昏睡的封琛,慢慢拉開了房門。
一名士兵上前,將體溫計夾到顏布布腋下,手指觸到他的衣服,發現竟然是濕的,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吳優則探進去上半身,看著床上閉著眼的封琛:“秦深還在睡覺?”
顏布布盯著他不說話,吳優了然地嘆了口氣,轉頭對士兵說:“這屋子里就住了兩個孩子,都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