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卡放在你包里了,打飯的時候自己拿。”
到了下午晚餐時間,封琛去打了滿滿兩飯盒飯菜回來,擱在小柜子上。
顏布布一直保持著趴伏的姿勢,連位置都沒有移動過分毫,封琛便在床邊坐下,伸手推了推他。
“顏布布,吃飯了。”
顔布布不動,封琛抓住他后衣領將人拎了起來。顔布布便似沒有骨頭似的,雙臂和頭都沉沉垂著,渾身上下都寫著悲痛和哀莫大于心死。
封琛將他拎到床邊坐下,指著小柜子上的飯盒:“快點吃飯,等會飯菜就涼了。”
顏布布看也不看那飯盒一眼,等封琛一松手,他就軟軟地往床上倒。
“你是不是想挨打?”看到他這幅樣子,封琛火氣也上來了,“從地震過后你就沒有挨過打,是不是也要我去找一根樹條?”
封琛以前見過顏布布耍賴,阿梅便飛快回屋,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一根樹條。顏布布倒也識相,總是會立即收聲,從地上飛快爬起來,有時候還一臉鎮定地說:“我覺得可以不用打了,我已經好了,沒事了。”
“打吧,打死我算了……”沒想到顏布布這次卻不怕威脅,哽咽的聲音響起,“你也別去找樹條了,這里面找不到,但是開水房有掃帚,你可以用掃帚把手打我。”
封琛煩躁地說:“我又不是把你扔了,就是去做工掙信用點,而且每天都要回來的。安置點這麼安全,你還可以去逛交易大廳,要是看到特別喜歡的,允許你自己買,只要總數不超過二十信用點就行。”
顏布布說:“要是你回來后,發現我被那些變得很可怕的人給咬死了呢?”
“現在每天都在測體溫,只要不對勁的就會帶走,不會再有那種變異者了。”
“萬一呢?”顏布布不死心地道:“你不在我身邊,我不是被咬死,就是要被踩死。”
封琛冷笑一聲:“你都不怕餓死,也不怕被打死,反正都是個死,和咬死踩死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去……”顔布布嗚咽著。
“快點!起來吃飯!我是肯定要去做工的,你自己選擇在我做工之前,要不要白白挨上一頓打。”
到了這一刻,顔布布心里總算清楚,他已經盡力了,但的確沒有辦法了。
哥哥無論如何都要去做工,他只能一個人留在安置點。
雖然不情不愿,卻也必須接受,于是顔布布慢吞吞地爬起身坐好,抬起袖子去擦臉上的淚。
“惡心死了,別把鼻涕蹭到袖子上。”封琛遞過來一小段衛生紙。
顔布布接過衛生紙,胡亂在臉上擦,嘴里抽抽搭搭道:“鼻涕還沒哭出來的,可能快了,現在只有,只有眼淚。”
待他擦完淚,封琛將飯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他便端起來,開始用勺子往嘴里送飯。
只是每送兩口,就要哀怨地抽一口氣,再出會兒神。
“哥哥……你不去好不——”
當啷一聲,封琛將勺子摔在飯盒里,他頓時又不敢做聲了。
到了晚上睡覺時,顏布布難得地沒有沾枕便睡著,而是依偎著封琛小聲說話。
顏布布:“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如果太想我的話,就在地上找個小洞,對著那里說,我就能聽見。”
封琛閉著眼嗯了一聲。
顏布布:“你只在大門口啊,不要走遠,你記得那只老虎吧?萬一它還在那地方等著我們呢?還有那些拿槍追我們的人。
”
“嗯,睡吧。”
安靜了片刻,顏布布又道:“外面很熱的,你提一桶冷水吧,就像我們以前那樣,過會兒就把水澆到身上。”
“不用,出去后會穿隔溫服,不會熱的,睡吧。”
“好,睡覺睡覺。”顏布布調整了個舒服的睡覺姿勢,躺了片刻后突然又開口:“你最好是選大一點的洞說話,太小了我怕聽不到,如果——”
“睡覺!”封琛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再說話自己就去床底下睡。”
顏布布張了張嘴,終于將那些還沒出口的叮囑都咽了下去,閉上眼開始睡覺。
狹小的房間內安靜下來,片刻后,兩人的呼吸聲變得平靜而規律,都進入了沉睡中。
封琛在早上六點便起了床。他沒有叫醒顏布布,給他蓋好踢掉的絨毯,去水房洗漱后又打了壺開水,給顔布布的飯盒里鎮上涼開水,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乘上了升降機。
升降機上已經站了七八個人,但都是身高體壯的大漢。他們并不認為封琛和他們一樣是去做工的,直到出了蜂巢,封琛也和他們一起走向軍部那棟低層樓房時,這才露出了詫異的神情,頻頻轉頭去看他。
“你多大了?有沒有滿十五歲?”有人忍不住問道。
封琛沉默半瞬,回道:“滿了。”
“那你面相看著還挺顯小,你家怎麼不派個大人去做工?居然讓你這樣的半大娃去。”
封琛這次沒有做聲,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再開口問他,只是目光里多多少少都帶上了同情。
雖然大家都在喊著不去做工,去就是送死,但也有那膽大且不想挨餓的人。等封琛到達軍部樓前時,那里已經等著了一百來號人。
集合登記后,封琛換上了發放給他的隔熱服,這一百多人便像是要登陸太空的宇航員般,一身臃腫地走向了出入安置點的主升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