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顏布布的頭在絨毯下左右搖晃,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我不餓,不想吃。”
他倆昨天都沒正經吃過一頓飯,怎麼會不餓呢?封琛懷疑顏布布生病了,伸手去摸他露在外面的額頭,感覺掌心下的體溫很正常。
安靜中,傳來兩聲咕咕響,是顏布布的肚子在叫。
“起來。”封琛命令道。
“我不起來,我不吃。”
封琛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伸手將那絨毯扯下,顏布布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他倏地抬眼看向封琛,那雙眼里全是緊張和慌亂。
封琛冷冷地問:“為什麼不起床?又在撒起床氣?”
顏布布囁嚅著嘴唇,像是在說什麼,但那聲音蚊子哼哼似的,封琛沒有聽清一個字。
“現在不是以前,也不是在家里,我們在逃難,沒人會再慣著你的起床氣。”
封琛剛說完這句,便瞧見顏布布的神情變得委屈,嘴巴也跟著癟了兩下。
“你想干什麼?”封琛警覺地問。
顏布布不眨眼地看著他,那雙大眼里迅速閃動著水光。
不好!
封琛心頭一凜,將剩下未訓完的話都咽了下去。
以前在家時,顏布布可是見天都要哭鬧一場,哪怕他將門窗緊閉,尖銳的魔音也會鉆進來,連綿不絕,繞梁環繞,非常令人畏懼。
見他好像又要哭,封琛如臨大敵般低聲喝道:“不準哭。”
他如果不說這句,顏布布也許就忍住了,但這句低喝剛出口,顏布布的淚水立即就從眼角滾落,同時閉上眼張開了嘴。
好在他并沒有大聲嚎哭,只發出嗚咽的低音,但就算如此,封琛也頭皮發緊,連忙坐在了床側。
“有話好好說,別哭,把那些傷心都忍住。”
顏布布抽著氣道:“哥,哥哥,我不是,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封琛這時候哪里敢惹他:“行行行,你不想起來就躺著,別哭就行。”
“我,我不是想,想躺著,我也不是撒起床氣,我是,我是……”
封琛覺察到情況不對,便輕聲問:“你是怎麼了?告訴我。”
片刻后,顏布布才說:“我又,又尿,尿床了。”
封琛一怔,揭開了絨毯,看見顏布布的小褲衩已經濕了,下面的床單也浸染了一團。
“我是想,是想起床的,但是,但是尿尿了。”顏布布抽搭著:“我不該,不該睡前喝水,我錯了,我不該六歲了還尿床。”
封琛這才回過神:“沒事,沒事的。”
“沒,沒事?”顏布布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真沒事。”封琛沉聲肯定。
和顏布布的哭鬧相比,尿床真的算不上大事。
顏布布有些愕然,卻也立即收住了哭聲。
封琛去柜子里翻找干凈內褲,顏布布就站起身,將自己剝了個精光,像是顆剝了殼的花生米。
待封琛遞過來內褲,顏布布就要坐下去穿,封琛將人扯到床畔:“坐在這里。”
床中央已經被尿濕了一大片,不能坐了。
顏布布盡管臉上還掛著淚,已經愛不釋手地摸內褲上的圖案:“咦,這小褲衩上還有小黃鴨,好好看。”
他肚皮上有幾圈小肥肉堆著,肚臍眼都快見不著了,封琛催促道:“快穿,別一直在那兒看。”
顏布布穿好內褲,又喜滋滋地打量自己的T恤:“比努努……”
“快穿!”
顏布布將T恤往頭上套,封琛道:“穿反了。”
他調換好T恤方向,但頭又卡在領口處,封琛不耐煩地伸手,將T恤往下扯,扯得他身體前后晃,頭也沒有露出來。
“哥哥,我耳朵痛。”顏布布整個頭包在衣服下,甕聲甕氣地道。
封琛這才發現他T恤右肩處有兩顆紐扣,趕緊解開,松開了領子。
顏布布的頭鉆了出來,頭上凌亂的卷毛更加蓬松,加上那雙圓眼睛,像是一只獅子狗。
等他慢吞吞地穿好背帶褲后,封琛實在受不了這速度,干脆蹲下身,往他腳丫上套襪子。
顏布布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微皺的眉,便小聲喚了聲:“哥哥。”
封琛沒理他,只拍了下他肉乎乎的腳背:“抬起來點。”
顏布布抬起腳,又說:“我什麼時候才長大啊,我長大了就可以伺候你了。”
饒是封琛再隱忍克制,也實在沒忍住,冷笑著嘁了一聲。
等顏布布起了床,封琛拆下床單,端起盆和洗衣粉去水房,他們只得這一條床單,得趕緊洗干凈晾著,睡覺時才會干。
顏布布端著漱口杯跟在后面,好奇地左右張望。
早上的蜂巢很熱鬧,通道里人來人往,還有幾個大爺大媽,就著手機里播放的音樂,拿著扇子在跳舞。旁邊洞開的門扇里,年輕女孩坐在床頭,對著柜子上的小圓鏡化妝,光著膀子的男人,就伏在房間空地上做俯臥撐進行鍛煉。
顏布布從小住在別墅,還沒見過這樣的場景,覺得既新鮮又好玩。
水房的人不少,但都是打開水或是刷牙洗臉的,洗衣臺那里倒是空空的沒有人。
封琛將盆放上洗衣臺,垂眸看著盆里的床單,神情有些復雜。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好幾分鐘,似是做好了心理建設,慢慢抬起手。
可那只手懸在盆上空,遲疑片刻后,終于又收了回去。
顏布布就在水槽邊刷牙,心虛得都不敢去看他。
封琛擰開水龍頭,對著盆里的床單不停沖水,足足沖了好幾分鐘,才將洗衣粉倒進去,再轉頭喚顏布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