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摸,被封琛將手腕抓住:“別亂摸,手這麼臟。”
“什麼時候掉的?”封琛問。
顏布布用舌頭頂了頂,回憶道:“剛才還在上面的時候,有人抓著我,我咬了他一口,好像就磕掉了。”
“那牙呢?”封琛問。
顏布布一臉茫然和他對視著,片刻后啊了一聲:“你提著我跑的時候,我覺得嘴里有東西,就吞下去了。”
封琛沒有再問牙齒的事,起身在房內搜尋可以藏下密碼盒的地方。
密碼盒總不能時刻背在身上,放在柜子里也不安全,可這狹小的房子一覽無余,除了這個柜子,便是那架金屬床。
最后他還是想了個辦法,從工具盒里找出貼帶,將密碼盒貼在了床底最里的地方。只要別人不像顏布布一樣進屋子要鉆床腳,就不會發現貼在那兒的密碼盒。
收好貼帶卷,封琛端上裝著兩人換洗衣服的塑料盆,說:“走吧,去洗澡了。”
他走到床邊,正要翻過去,卻發現顏布布還蹲在地上沒動,叼著那根棒棒糖,一臉的失魂落魄。
“走啊。”
顏布布惶惶然看向他:“少爺,我會不會……”
“不會,只是吞了顆牙而已。”封琛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可是……”
“我吞過,現在還站在這兒。”封琛面不改色地撒謊。
顏布布終于露出釋然的神情,呼出一口氣:“走走走,洗澡去。”
他走到床邊,正要往下面鉆,被坐在床上的封琛伸手擋住了。
封琛眼眸沉沉地看著他:“煩人精,你應該叫我什麼?”
顏布布剛要開口,又想到了什麼,把那聲少爺咽了下去,目光左右飄忽:“那,那要叫什麼呀?”
“你說呢?”
顏布布小聲問:“是,是哥哥嗎?”
封琛看著他那雙轉來轉去的大眼睛,收回手道:“記住了,以后就叫我哥哥,不要再叫我少爺,哪怕私下叫叫也不行,免得改不了口。”
“哥哥,哥哥……”顏布布喃喃地念了兩聲,抬頭對著封琛露出個笑,笑得眉眼彎彎的:“好的,哥哥。”
封琛又問:“剛才林少將問你的時候,為什麼突然改口叫我哥哥?”
“啊……我只是覺得,我們在他們面前名字都不敢說真的,那肯定其他也都不能說真的。”顏布布有些忐忑地問:“那我剛才叫錯了嗎?”
“沒有。”封琛肯定道。
顏布布松了口氣,說:“嗯,我就知道。”
“走吧。”封琛翻過了床,顏布布跟著鉆過床底,看見那個吊在床底的密碼盒,嘻嘻笑了聲:“嘿,大蜂巢里的小蜂巢。”
關燈關門,兩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四周一片安靜,沒有風也沒有大自然的雜音,只偶爾聽到某間房傳出一兩聲嬰兒啼哭。
探照燈光束從穹頂落下,不時掃過蜂巢外的地面,映出那些冷冰冰的鋼鐵支架。
蜂巢是個大的橢圓體,澡堂在被擋住視線的弧形一端。順著逐漸內彎的走廊往前,已經能看見走廊頂上寫著澡堂兩個字,封琛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就在前方的鐵質圍欄上,竟然站立著一只通體漆黑的鳥,看體型像是兀鷲。它和黑夜融為了一體,若不是一晃而過的探照燈,根本看不見。
可地下城怎麼可能出現活的鳥,難道是一個雕塑?
封琛正這樣想著,那兀鷲卻調轉頭,目光落在他和顏布布身上。
居然是活的!
明明它只是一只鳥,視線卻冰涼刺骨,封琛被它這樣直直盯著,心里升起股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人正透過它的眼睛,打量著自己和顏布布。
顏布布見他停下沒動,也跟著看向前方,又轉回頭:“哥哥,你在看什麼?”
他話音剛落,封琛便感覺到兀鷲的視線變了,更加冰冷,還增添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它能聽懂顏布布的話。
“沒什麼,鞋帶松了。”封琛平靜地說。
“哥哥,要我給你系嗎?”
“我自己來。”
封琛將盆子擱在地上,蹲下身系鞋帶,那只兀鷲撲閃著翅膀,飛到他身旁落下。
他余光能瞥見兀鷲兩只嶙峋的爪子,明明這麼近的距離,顏布布卻依舊視若無睹,將兩只漱口杯拎在手里,嘴里絮絮叨叨:“我幫哥哥拿漱口杯,我幫哥哥拿牙刷,我幫哥哥拿牙膏……”
自剛才封琛讓他改口后,他就每句話必帶個哥哥。
封琛系好鞋帶,若無其事地端起盆子,牽起顏布布的手:“走了,洗澡去,洗完就回房睡覺。”
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向左拐進澡堂,這過程里沒有再看兀鷲一眼。進了澡堂,外面傳來撲簌簌的翅膀聲,那只兀鷲應該已經飛走了。
男澡堂很大,燈光卻不怎麼亮,一排小小的隔間,每間前方掛著張塑料簾。
封琛讓顏布布進了一間,替他打開了熱水噴頭,自己便去了隔壁。那個裝著沐浴露的盆子就放在兩間相連處,這樣兩人都能伸手拿到。
他好久沒有洗過這樣的熱水澡了,仰頭閉上眼,任由熱水沖刷著身體,腦子里卻在回想剛才那一幕。
阿戴的蛇,黑獅,兀鷲,顏布布都看不見,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關鍵在于其他人能不能看見?這究竟是顏布布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
雖然不能去問別人,但封琛更傾向于這是自己的問題,不然阿戴當時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