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醒來時,雨已經停了,太陽掛在正中。他先拿過背包,摸到密碼盒還在,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顯示是上午十點。
他現在沒有發燒,只是身上有些酸疼。側頭看顏布布,見他已經將絨布踢掉,全身袒露地躺在長椅上,但腦袋卻嚴實地裹在絨布里,只露出一從烏黑的卷發。
若不是那小小白白的胸膛在起伏,封琛都懷疑他已經被悶死了。
剛想站起身,他才發現自己全身也光溜溜的,連條褲衩都沒剩下,趕緊找衣服。
他的衣服都搭在椅背上,現在都已經干了,只是穿上身后,皺得不成樣子。
顏布布自己的衣服就胡亂扔在長椅一頭,板結成一塊,糊得差點認不出來。他過去拿在手中抖了抖,上面的泥塊就簌簌往下掉。
顏布布正做夢被蜘蛛網蒙住口鼻,就被推醒,他迷迷糊糊地睜眼,便看見了封琛那張好看的臉。
“少爺,蜘蛛網……你扯掉啦……”
封琛沒聽清,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臉:“別睡了,該起來了。”
顏布布嘟囔著坐起身,抬手揉著眼睛,肚皮上幾圈小肥肉堆著,肚臍眼都快見不著了。
“少爺你怎麼在這兒,我媽媽——”
顏布布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句話戛然而止。
封琛像是沒聽見似的,去另一頭收拾背包,整理好后回頭,見顏布布還垂頭坐著沒動。
“穿鞋吧,穿好鞋我們去找點吃的。”
顏布布很輕地嗯了聲,又揉揉眼睛,轉頭去找自己衣服,封琛卻說:“那衣服不能穿了,先把鞋穿上。”
顏布布穿上鞋,開始對付令他頭疼的鞋帶,好半天才系了個松松垮垮的結。
剛光溜溜地站起身,封琛便將西裝外套披在他身上,又蹲下身,替他一顆一顆系好紐扣。
這件西裝對顏布布來說太大了,一直蓋到腳背,像是罩了只口袋。待封琛去背背包,他甩著過長的袖子,猶猶豫豫地道:“少爺,要不,我還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吧。”
封琛轉過身,看到他這幅模樣,沉默一瞬后道:“不行,你那衣服不能穿,全是泥。”
顏布布有些為難,伸手撓撓臉,手指卻伸不出來。
封琛說:“過來。”
顏布布聽話地走前去,封琛將他袖子挽了好幾圈,再給他重新系緊鞋帶,仰頭看著他,問道:“這樣好了嗎?”
顏布布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那能走了?”
“嗯,可以。”
顏布布挎上他那個天天超市的布袋,牽著封琛的手,走出公交車站。
太陽雖然挺大,但地面卻依舊是濕的,淋過雨的泥土形成一層厚泥漿,每一步下去,都發出撲撲的聲響。
頭頂傳來隆隆聲,顏布布抬頭看,看見了一架低空飛行的直升機,邊上還坐著個人,拿著擴音器對著下方喊。
“……每個街口,都有西聯軍發放食物和水,所有人尋找最近的發放點……”
待到直升機遠去,封琛便帶著顏布布去最近的街口,邊走邊問:“昨晚你去哪兒給我找藥的?”
顏布布指著前方:“就那前面,那里有一家藥店。”
封琛問:“那藥是你自己取的?”
“不是,是藥店里一位好心的叔叔給的,他正在裝藥,我問他能不能送我一點,我哥哥病得很重,他就給我了。”
封琛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到一座石堆前,顏布布突然靠近他,有些緊張地提醒:“就在那兒,那兒趴著一個死人,我們要從他身上踩過去。
不過你不要怕,我已經給他蓋了東西。”
封琛看著石堆通道里的那團隆起,上面搭著幾張紙箱皮,便頓住腳步問道:“昨晚你一個人踩著他過去的?”
“嗯……回來的時候一個人,去的時候旁邊還有只貓貓。”顏布布心有余悸地打了個冷戰。
封琛沒再問什麼,將背包換到胸前挎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我背你。”
“我可以——”
“快點。”
顏布布不敢再推卻,便小心地爬到封琛背上。
這還是封琛第一次背他,他有些受寵若驚的緊張,媽媽經常說他胖,沉,他怕壓著封琛了,便深深提了一口氣,覺得這樣自己沒準會輕些。
封琛卻沒有去那條通道,而是從左邊的石堆往上爬。雖然背了個顏布布有些吃力,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少爺,我是不是很重啊,要不你放我下來自己走吧。”顏布布湊到他耳邊小聲道。
封琛將他往上托了托:“沒事,別下來。”
顏布布聽他只說沒事,卻沒說自己不沉,心里更是不安,又深深提了口氣。
封琛的肩背有些單薄,衣領被扯得微微后垮,顯出后頸背繃緊的薄薄肌肉。
顏布布將下巴擱到他肩上,心想他要是反對,自己就迅速抬起頭。但封琛一直沒有管他這個舉動,他便一直將下巴擱在那兒。
“少爺,你真好,我好喜歡你。”顏布布由衷地說。
封琛又開始冒雞皮疙瘩:“閉嘴。”
翻過石堆,顏布布下了地,封琛抬起手腕,對著多功能手表低聲講述,記錄著身體狀況。
這是教官的要求,他也從來沒有間斷過記錄。
“……根據監測數據,體溫曾高達41度,中間沒有服藥——”
顏布布頓時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