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吊詭的夢境又涌上心頭。
明明外面是溫暖的陽光,溫盛然卻手心冰涼。
一陣窒息感涌上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閉上眼,努力地想要讓自己平靜。
但是,他失敗了。
生理反應到達頂峰的時候,黎瑜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他果斷在路邊停了車。
幾乎是在他停車的那個剎那,溫盛然就拉開車門下了車。
剛剛吃的早飯被他吐得一干二凈。
但是他還是在機械地吐。
胃里一直在泛酸水,他的嘴里都發苦。
他大口地喘著氣,黎瑜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給他遞了水和濕巾。
他接過去,平復了下心情。
“……不好意思。”他低聲道,“我只是……”
“我知道。”黎瑜打斷了他。
他把人攬進懷里,揉了揉他的頭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寶寶,我知道。”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
溫盛然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突然意識到。
這一刻,埋在他心底的噩夢有了一個人和他分擔。
他不必獨自面對潮濕的黑暗。
溫盛然吐出了一口氣,從潮水般的窒息感解脫,閉上了眼。
*
“我還是想去看看他。”
跟著黎瑜回家,被塞進被子里之后,溫盛然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他的身后靠著一個枕頭,被子環繞在他身上,把他裹成了一個柔軟的蠶蛹。
旁邊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碗溫熱的粥。
還有一碟小菜。
是黎瑜剛剛替他準備的。
剛吐完,他需要吃點清淡的。
聽到他的話,還在替他把被子收拾出來的黎瑜頓了一頓。
他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他:“你確定麼?”
“如果你們吵過架。”他道,“他現在情緒不是很好,可能會對你說很傷人的話。
”
就算不說。
現在溫帆的情緒不穩定。
而負面情緒的渲染性是很強的。
溫盛然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他怕他被帶著,陰影加重。
“嗯。”溫盛然點了點頭。
“其實。”他輕聲道,“這個時候說安慰聽不進去的。”
雖然他那個時候,沒有人來安慰他。
是他自己重新爬起來,給自己上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慢慢接受這一切。
但是溫盛然想了一下,他當時的狀態,覺得就算有人來跟他說什麼不要緊,他也只會左耳進右耳出。
他還只是差點被強迫。
溫帆……
“我……”他小聲道,“可能更能感同身受一些。”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很蒼白,卻仍皺著眉。
“不過你說的有道理。”他吐出一口氣,“我跟他關系不好,他可能以為我是去嘲笑他。”
他有些無措:“哥哥,我應該怎麼辦?”
這個樣子太乖了,也太讓人心疼了。
黎瑜實在沒忍住,過去連人帶被子把他塞進了懷里,然后親了親他的額頭。
“先想想你自己。”他終于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帶著些無奈,“你知道剛剛在路邊,你嚇到我了麼?”
溫盛然看著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晚上。”黎瑜道,“晚上我先跟溫琰通個電話,然后帶你過去。”
“過去之后,你可以看他的狀態再做決定。”
溫盛然乖巧地點了點頭。
“把粥喝了。”黎瑜道。
他把旁邊的粥端過來,溫盛然接過去,小口小口地喝了干凈。
-
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溫盛然其實知道這件事,但是這幾天,他確實等待得有點多。
黎瑜的粥熬得很好喝,吃飽了之后,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才想起來,今天,他本來要去拿給黎瑜定制的那對袖扣的。
拿完袖扣,他預訂了晚上游樂園的票。
然后,他原本準備,在摩天輪上跟黎瑜表白的。
……溫盛然抿了抿唇。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
無論是他和黎瑜,應該都沒心情了。
這樣想著,他跟負責人發了條消息,說明了有事需要改天來拿袖扣。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放在了手機屏上。
他想起了昨天,跟溫帆的吵架。
經歷了重大的變故之后,人就很容易恍如隔世。
他現在再想溫帆當時的樣子,已經有些記不大清了,只記得溫帆臉上悲哀的模樣。
那個模樣,是被命運摧折之后,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溫帆或許不知道。
他說的能夠理解他,是真的能理解他。
因為那副模樣,他曾經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過。
溫盛然的手指蜷了一蜷。
不。
他想。
……還是不同的。
至少,他覺得,他給了溫帆選擇的余地。
他深吸了一口氣。
從昨晚到今天,他確實因為溫帆的遭遇而感覺到了憐憫和共情。
但是,他其實并不后悔最開始的時候就跟溫帆提出的那份約法三章,也不后悔昨天跟溫帆吵的那次架中,他對溫帆說的話。
溫帆確實沒有錯。
錯的只是霍氏姐妹。
但是他——
或者說原主受又有什麼錯?
如果溫帆真的能仔細考慮他說的話,他就應該知道,他已經給溫帆選擇了一條最好的道路。
就算溫帆再不甘,他原本屬于的東西被奪走。
但是那些東西原本就不是他的。
與其說是“奪走”,不如說,是原本屬于原主受的東西物歸原主。
和他和平共處。
是因為親情這樣東西不是單憑血緣就能分得干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