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什麼事?” 于維鴻明知故問。
沈馥把手擱在桌上,手指一下下地輕敲桌面,越敲越快,仿佛焦躁不安。他說道:“那日陸家大少在公館里辦舞會,我混進去了,因為我見到了方家小姐,方媛,你知道吧,她是......”
于維鴻自然知道方媛是誰,打斷道:“我知道,然后呢?”
“我偷聽到了些不得了的,” 沈馥左右看看,見附近無人,才壓低聲音說道,“陸大少居然從方家那里買了一大批軍火,過段日子就要運達蓬萊港了。北伐當前,他表面上誰都不幫,但暗地里......”
這些都是于維鴻已經從冼春來那里知道了的,他還知道了沈馥與陸既明關系匪淺,知道了軍火下月廿四日到港,與嚴一海從海外買的那一批同日到。
只是他對這個日子是否準確還存疑,便繼續問道:“你可有聽到運達的準確日子?”
沈馥垂下眼睛,仿佛不敢看人,略顯緊張地道:“下月,下月廿八。”
聞言,于維鴻一挑眉,說道:“哦?是嗎?”
沈馥連忙道:“是的,我聽得真真的。”
于維鴻生性多疑,所以他才從沈、冼兩方入手,打的就是兼聽則明的主意。冼春來聽來了這麼準確又這麼要緊的消息,他本來還不完全信,如今沈馥說出來了完全不同的日子,他倒多信了冼春來三分。
他看著沈馥,知道沈馥已經倒向陸既明了,拉攏威脅也無用,便說道:“你弟弟已經不在我手上了。”
沈馥雖然早知道,也裝作緊張驚訝的樣子,手差點把餐桌上擺設用的花瓶撞倒在地上。
于維鴻說道:“那日你和你姐姐走后,當晚,你弟弟便自己逃了,我的人在后面追,見他被陸既明的人帶走了。
”
他的話半真半假,小阿的確是被秦雁救走了,但他的人并未親眼見到,追上去時,人都已經走了,追人的便原路返回,一路將蹤跡抹掉,所以沈馥后面再去時,才察覺不出半點。于維鴻心里存了挑撥的心思,才這樣說,誰知竟誤打誤撞說對了。
于維鴻看向沈馥,滿臉都寫著:怎麼?你不知道?
沈馥知道小阿被救走了,但竟不知道是被陸既明的人帶走的。他心中一沉,一時間驚疑不定,腦子嗡嗡響。
陸既明之前是有過前科的,以沈令儀的安危來威脅他,但那都是之前了。
但是,如果于維鴻說的是假的,那為何小阿不讓他們前去相救呢?僅憑他一人之力,又是如何逃出來的呢?
沈馥面上的表情還穩得住,心里卻已經七上八下的,藏在桌子底下的另一只手,已經揪緊了衣服的布料,因為用力,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如果這是真的,他憑盡全力,不惜以自己作餌,就為了成全陸既明的謀劃,那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作者有話說:傻了吧姓于的!你是來助攻的! 這段感情推進有點糾結,有點難寫 orz 副不副 cp 的,大家自由心證吧,具體能不能湊成 cp,還是兄弟情,得往下寫才曉得,反正挺有趣的。
第六十八章 你不要信我
于維鴻走了之后了,沈馥還坐在原位。
這是一家西式甜品店,侍應生走過來,欠身問他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沈馥如夢初醒,朝他笑笑說了聲 “不用”,順手將桌面上裝飾的玫瑰放進西服外套的上衣口袋里。
他踱步出去,余光見到了陸既明的車,遠遠地綴在后面。
沈馥想了想,拐進了狹窄無人的小巷,汽車開不進來的,旁邊都是一溜小洋房的背面,主人養得茂密蔥郁的常春藤,深秋里了還是綠油油的,瀑布一般傾瀉下來。沈馥躲在這片綠瀑后面,稍等了一會兒便聽到了陸既明的腳步聲。
沈馥又往綠蔭深處躲了躲,常春藤的影子將他的影子嚴嚴實實蓋住了。
他見到了陸既明在他面前走過,在前面不遠處停下,猶疑地叫了一聲:“阿馥——”
沈馥無聲無息地拂開綠藤,停在陸既明身后,手指比槍,抵在陸既明后背上。陸既明舉起雙手,轉過身來,抽走沈馥胸前的玫瑰,湊在鼻端嗅了嗅,問道:“送給我的嗎?”
見沈馥不說話,陸既明有些緊張了,皺起眉頭,說道:“怎麼了?不順利?”
沈馥搖搖頭,說道:“沒有。”
他轉頭要走,陸既明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回來。
“你每次這樣不愿意說話的時候,我都覺得很害怕。” 陸既明說道。
“怕什麼?” 沈馥忍俊不禁,笑了,說道,“不說話而已,又不是吃人,這有什麼好怕的。”
“比吃人還可怕,你不說話時就像天上的一朵云,只是湊巧在這兒而已,風一吹就跑了。” 陸既明認真地看他的表情,企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沈馥想,他可不就是一朵云嗎?沒有根腳,輕飄飄的,不落地,隨風到處去,不在此地,也不在別處。
他不愿意說,陸既明從來不強迫他,只是說道:“回去吧。”
這回輪到沈馥拽住他的手腕將他拽回來。沈馥輕聲問道:“我能相信你嗎?”
對于沈馥來說,這句話問得并不容易。
相信一個人并不難,對于沈馥來說,難的是 “相信” 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