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本就心虛,他騙過那麼多人,讓那麼多人恨他,他都沒有這麼心虛過,他避開陸既明的目光看向方媛。
方媛定了定神,說道:“大少,既定好了日子,我人也來了,到時候定然不會出差錯,錢貨兩訖。”
這是說給外面偷聽的人聽的,陸既明的臉比鍋底還黑。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陸既明只能順著之前說好的往下接。
“方小姐的信譽,我是信得過的。”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方媛說道:“大少過譽了,軍火是至要緊的,我一定盡心。今日人多嘴雜,不多說了,下月廿四,我們在蓬萊港東港見。”
要說的都說明白了,方媛朝沈馥做了個 “我走了” 的嘴形,戴上帽子遮住頭發,戴上面具遮住臉,從書房里出去,溜之大吉。
話到這里,基本就是陸既明與方媛之前說好的謀劃了。
書房外,冼春來正躲在角落里,看著方媛匆匆離去,心里有了計較,正在他打算悄無聲息地下樓時,書房里突然又傳來了說話聲。
“大少——”
冼春來腳步一頓,他聽出來了,這是沈馥的聲音,那就是說沈馥一直在里面。這樣說來,陸既明講那些謀劃時也沒避開他。這和于維鴻和他說的不一樣,這和他自己的所見也不一樣。
感覺到這其中有貓膩,冼春來便不動了,繼續躲在門外往下聽。
書房里頭,陸既明被綁在沙發上,動彈不得,卻是一瞬不錯地盯著沈馥的眼睛。沈馥在他身前來回踱步,卻在回避著他的目光。
“大少——” 沈馥叫道。
這回,他們的目光終于對上了。
陸既明壓著聲音,近乎于氣聲,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沈馥,你不要自把自為。” 他說道,“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是會丟命的,想想你姐姐。”
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你也是會丟命的,沈馥想道,與其讓陸既明以身犯險,不如自己也下場去加一碼,這樣勝算更高,就像之前好多次那樣,陸既明將自己當作豎起的靶子,引得敵人放松警惕,漏了破綻。
他不似陸既明那樣壓著聲音,提高聲音,就是存心要讓外頭的人聽見。
“既明,” 沈馥鄭重地說道,“我是飄萍般的命,從小就居無定所,數回死里逃生,總覺得自己的命是偷來的,過一日便賺一日......”
陸既明狠狠地拽了拽縛手的麻繩,力氣之大,連沙發都 “吱嘎” 一聲在木地板上移了位。他壓著聲音朝沈馥說道:“別說了。”
沈馥聽不見似的,自顧自地繼續說:“在平州我沒想過會遇見你,也沒想過會...... 我是騙過很多人,但騙人容易,騙自己難。那日你說你喜歡我,原來賺來的這麼多日,竟都是為了等那日。在那一日,我講的都是真心的,我半點兒也不想與你分離。”
陸既明看著他,手上被麻繩勒住的地方疼得發麻,但也不及他心里難受。
沈馥講得動情,話里卻是半真半假地摻著,讓人分不清他的真心真意是什麼。
陸既明想到,若此中情真,那沈馥又怎麼忍心讓自己看著他奮身涉險?又為什麼能讓剖白的話變成此刻的謀劃中的一個籌碼?若此中情假,這樣說來只為了取信外面的人,讓人知道他們關系匪淺,彎彎繞繞的不也拐回到了一片真心上嗎?
陸既明的心就像是被好多雙手捏住,跳都跳不動了,他小聲說道:“若是你有什麼差池,我會恨你的。”
沈馥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演完這場似真似假的深情戲碼。
“賺來的命賠給你都成,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去哪兒你也去哪兒,你說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想看大家的評論!!!!
第六十七章 挑撥
一場戲,總要一唱一和才顯得逼真。
但陸既明就是不說話,打定了主意閉緊了嘴巴。沈馥都顧不上旁的了,拼命給他打眼色,再拖下去,這段無言的空白變長,整段戲就變得可疑了,沈馥都能想象到,外頭偷聽的冼春來是怎樣豎起耳朵,將信將疑地聽著。
他們倆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四目相對,仿佛一場無聲的對峙。
陸既明向來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勇氣,他一想到沈馥自己甘心入局,還用這樣的方式逼他就范,他心里就堵得難受,又難受又氣。
沈馥已經維持不住剛才的深情模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等著陸既明開口。
他心一橫,上前兩步,腿一跨,坐在陸既明腿上,摟著陸既明的脖子。陸既明的手抬著,綁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只能撇過頭,表示自己的油鹽不進。沈馥直接湊過臉去,不住地沿著他的下頜往上親,唇幾乎不離開地游弋著往上,親到耳邊。
他小聲說道:“求你了......”
沈馥放軟了聲音,柔得快要滴出水來,可憐巴巴的,不住地往陸既明身上挨挨蹭蹭,像犯了錯求主人原諒的小貓。
“求你了,” 沈馥小聲在他耳邊哀求道,“我話都說出去了,將自己的身價抬得這麼高。
你要是不回答,他們將信將疑,我不是更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