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去時,沈馥縮在角落里,一手握著匕首,另一只手衣袖捋到手肘,小臂上一道一道劃痕,血淋淋的。
陸既明當時只是好奇,過后也并未深究。
但現在他明白了,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恍然大悟。那一道道劃痕好像是劃在他心上,只是時隔數月,現在才反應過來疼,疼得很。
沈馥講著講著停了,轉過去,見陸既明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訥訥道:“怎、怎麼了?”
陸既明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悶悶地說道:“對不住。”
“對不住什...... 啊,那個啊......”
陸既明攥住他的手,說道:“你打我吧,要不咬我也行......”
沈馥才不和他客氣,當真抓起他的手,在結實的小臂上更加結實地咬了一口,一點水分都不摻,陸既明疼得倒吸一口氣,差點叫起來。沈馥松了口,見陸既明手臂上留下了一圈整齊的牙印。
陸既明看了看,說道:“牙口不錯。”
不等他反應過來,沈馥又低頭,用柔軟的嘴唇在牙印上碰了碰。
陸既明惡狠狠地說道:“你到底騙過多少小姑娘?”
沈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不回答,探頭去和陸既明親了一口。這個吻是緩慢而鄭重的,雨滴滴答答地在頭頂奏樂,他們互相攥著對方的手,親了好一會兒,直到雨停。
好歹沒像上回那樣睡在船里,陸公館就在旁邊,他們洗漱了,睡在松軟的床上。
好像自從那一回互相坦誠后,他們就沒有再做那檔子事兒了。今天也不例外,一個是時機不對,小阿的下落不明,一切懸而不決。另一個,相擁而眠也很踏實。任外面風雨飄搖,搭乘的小舟顛簸,他們也暫時不用擔憂。
睡了沒多久,沈馥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醒來時,陸既明還在睡,大半邊身子都壓在他身上,熱烘烘的,脈搏跳動、呼吸起伏都格外清晰。
外面有人叫:“大少——”
沈馥依稀聽見這是冼春來的聲音,他心里呻吟一聲,直把這個冼春來罵得狗血淋頭。沈馥一腳踹向陸既明把他踹醒。陸既明睡眼朦朧地醒來,聽見門外冼春來的聲音,也是黑如鍋底。
他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要借冼春來假傳消息給于維鴻,那就要抬舉冼春來,若是處處防備,那傳出去的消息也顯得不真了。幾個心腹知道他的謀劃,仆從們是不知道的,自然是主人家抬舉誰,他們就給誰笑臉,故而冼春來一路順順利利地進陸公館,敲陸既明的房門。
偏偏昨夜他們回得晚,除了門房老頭,誰也不知道沈馥此時也在,不然無論如何都會有人攔的。
沈馥小聲說道:“鎖門沒?”
陸既明還不及回答就聽到了門鎖擰動的聲音,沈馥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抓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鞋子,一個矮身躺下,滾進床底里。
冼春來果真膽大,開門進來了。陸既明還要忍著氣,和他虛與委蛇。沈馥看著床底積年的灰,直翻白眼。
“大少,您那日說過,要和我到城外賞秋,聽說梧桐葉子都黃了,好看得很呢。”
陸既明坐在床沿,邊穿衣邊溫聲回答:“是啊,你這麼早過來,可吃了早飯......”
話音未落,他感覺自己屁股底下的床被踹了一腳,馬上閉了嘴,站起來說道:“咱們下樓去吧。
”
房內沒人,沈馥才從床底下出來,蹭了一身的灰,連 “呸” 了三聲。
等他冷靜下來了,腦子開始轉了,才恍然想到,冼春來這麼著急,于維鴻也著急,看來北伐是真的了,嚴一海坐不住了。
作者有話說:沒有存稿現寫的時候手速居然特別快(。
第六十三章 蓬萊港
小阿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顛簸的火車上,渾身像被車碾過一樣,每一個關節都疼。他從松軟的床墊上撐起來,發現自己斷指的那只手被團團包扎了起來,連脫臼重接的那處也包了,厚厚的,像個熊掌。
他用 “熊掌” 小心翼翼地撩開一點窗簾,見到了火車窗外被飛速后拋的景色。
正在這時,車廂的推拉門被拉開,小阿警覺地轉過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驚恐又滿是戒心的小動物。
“你醒了。”
小阿驚訝地張大嘴巴,半天才說道:“怎麼是你......”
秦雁反手把身后的門關上。
往常小阿見他都是在陸既明身邊,著戎裝,軍帽的帽檐壓著眉眼,不茍言笑。這回見,秦雁卻是穿著便裝,沒帶帽子,五官清晰。只是他實在高大,坐在不算狹小的車廂里,也顯得局促。
秦雁沒說話,只是看著他,沉靜而專注,在等著小阿先說。
一剎那間,小阿心里起碼轉過了百八十個念頭。他自己的安危倒是在其次,他第一時間想的是不能拖累沈令儀和沈馥。他清楚地記得,從家里被劫持走的時候,沈馥和沈令儀都被拘在醇園里了,陸既明也不止一次用沈令儀來威脅沈馥。
“我......” 小阿垂下眼睛,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來,和沈家撇清了關系,“主家到平州之后雇的我,幾個月的短工而已。
后來,主家被大少邀進醇園里,我到期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