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冼春來滿臉感激,連忙坐在陸既明手邊的位置上,等到坐下了才后知后覺地瞥了一眼立在門邊的沈馥,心道,這是叫誰坐? 沈馥垂著眼,卻把這房間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陸既明不去理他,他也不去理陸既明。他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看好戲的孟三,走過去,團著手作了個揖,聲音響亮地說道:“謝謝三少爺。”
孟三心里很受用。
他在家里行三,上頭還有兩個哥哥,當初人人都投向章振鷺,看好章振鷺能接陸重山的衣缽。他不湊熱灶,轉頭去燒陸既明這口冷灶,沒想到竟被他賭對了。如今他和陸既明合伙做生意,他出錢,借陸既明的勢,利錢他得四分。這樣下來,他越發覺得自己是這平州城的第二號角色了。
他本就對沈馥有意,如今陸既明看起來是丟開手去了,沈馥也不像之前那樣對他冷眼相待,他就更是開心了。
“既來了,坐下喝兩杯。”
“好。” 沈馥朝他笑笑,于是也落座了。
那一頭,冼春來正殷勤地替陸既明倒酒,越挨越近,卻突然驚叫一聲站起來,酒也灑了。眾人看去,只見陸既明腳邊的獵犬正朝冼春來齜牙,原來是冼春來倒酒時挨得近了,腳尖碰到了狗。
陸既明伸手去抓了抓狗的下巴,安撫兩下,笑著說道:“嚇著你了,這狗脾氣大,有時連我也齜,養不熟似的。”
聞言,沈馥給孟三斟了杯酒遞給他,孟三忙去接,不僅接杯子,還要抓沈馥的手。沈馥手一收,說道:“家姐還醉在房間里,我放心不下,先回去了。”
“好,” 孟三說道,“下回請你聽戲。
”
沈馥站起來要走,走前還朝孟三笑笑。他見孟三一雙眼睛跟長了鉤子似的,鉤在他身上便知這是上當了。他走后大約一刻鐘,孟三坐不住了,過了一會兒也站起來,說自己今兒不勝酒力,得先回家去了。
孟三前腳走,陸既明跟著就站了起來,說:“我先走了,今天的記我賬上。”
他要走,冼春來也跟著站起來,滿臉不舍,叫道:“大少,您說了今天......”
陸既明仿佛著急往外走,頭也沒回,只拍拍他的肩,道:“洗了臉,車上等我。”
外面的走廊里,孟三腳步匆匆,一邊走一邊興奮得直搓手。他吩咐了富春山居的老板備點酒菜送到沈家姐弟的房間里,酒菜里加了點東西。算著時間,若是沈馥吃下去了,藥性也該起來了。
他匆匆地走,沒留意到迎頭有個店小二正過來,兩人迎面撞上,小二手中端著的甜湯黏糊糊地撒了他一身。孟三叫起來,那店小二嚇得連連哈腰道歉,他直道晦氣,轉頭又去換了件衣裳。
等料理停當,他站在沈家姐弟暫歇的房間門口,臉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房門半掩著,仿佛在邀請他入內。孟三再次搓搓手,推門踏進去。
誰知道,人沒見著,頭上突然掉下來一個酒盅,砸在孟三的肩膀上,砸得他慘叫一聲,酒盅里的酒灑了他一身,酒盅掉在地上碎了。一眼看去,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孟三以為自己被沈馥擺了一道,氣得頭上冒火,揉著肩膀罵罵咧咧地摔門走了。
他走后,寂靜的房間里,雕梅蘭竹菊的木隔扇后,陸既明探出頭來看了看,見孟三真的走了,回頭把坐在地上的沈馥撈起來。
沈馥恍如沒有骨頭似的,眼睛半瞇著,臉上泛著紅,整個人掛在陸既明身上。
陸既明一手摟住他的腰,另一手捏住他兩頰,晃了晃他的臉,說道:“給什麼你都吃,有這麼餓嗎?”
陸既明今日來富春山居,一是和孟三聊最近的船舶生意,另一個是他心里有所圖謀。見到了沈馥,他本不欲節外生枝,誰知道沈馥竟惹到了孟三的頭上。見孟三一副坐都坐不住的模樣,他就知道孟三定是動了色心。
他使人去擋了孟三一下,自己往沈馥所在的房間去,一推門上面就掉下個酒盅來。幸而他早有防備,接了個滿懷,一進去,見沈令儀在貴妃榻上醉得睡死過去,沈馥趴在桌上,酒菜動了一些。
陸既明忙叫人先將沈令儀送回家去,將沈馥撈起來,還沒來看他到底吃了什麼,孟三就要來了。他將那砸下來的酒盅又原樣放回去,抱著沈馥躲到碧紗櫥里。
沈馥好像失了神智,但又沒完全昏過去,只憑本能,拱到陸既明懷里,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臉不住地蹭他的頸窩和胸膛。陸既明捏著他后脖子把他從自己懷里撕出來,盯著他滿是水光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這是算計誰,算計孟三還是算計我?嗯?” 陸既明低聲問道,“又打什麼壞主意?”
沈馥卻好像聽不見似的,直往他懷里鉆。現在陸既明就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任他說什麼,沈馥都聽不見,只顧水蛇似的纏他。
陸既明干脆將沈馥抱起來往外走,邊走邊吩咐道:“先開車將冼春來送到醇園,就說明天請他唱堂會,再開輛汽車來接我。
”
今天跟出來的是剛痊愈不久的楊翎,眼觀鼻鼻觀心,多一句不問,只一絲不茍地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