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也很刺激,就像他之前馴服獵狗那樣,一點一點地讓兇狠的惡犬逐漸為他所用,時刻謹防他反咬一口,也是一場盡興的游戲。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漸漸覺得累了。
自他父母相繼去世那時起,他就知道,他要讓那些肆意擺布別人命運的人付出代價,這是他要跋涉的路,而沈馥,自有他自己要跋涉的另一條路。如果強行將沈馥留在身邊,那他也不過是另一個陸重山而已。
再說了,這不過是一段以互相欺騙為起始的關系罷了,這樣風平浪靜地結束,實在再好不過了。
就在這相對無言的時候,秦雁來了。
“章小姐醒了,說要見大少。”
陸既明實在沒有多大興趣與章燕回交談,他正想說 “不見”,抬眼一見沈馥,又改了心思,問道:“你向來和她好,要去看看嗎?”
說好也談不上,只不過是存了一絲善意罷了。人家小姑娘九死一生的,總算熬過去,醒過來了,情理上也該看一眼,沈馥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過去。
章燕回在醇園里是有個常住的院子的,只是如今醇園里到處都翻得亂七八糟,只能另外隨便找個地方給她住,略顯簡陋,但醫生照顧她也算精心。她才醒過來,躺在床上,整個人像是要陷進被褥里了。
她一見陸既明來了,也不問母親和兄長,只是虛弱地說了一句:“表哥,對不起......”
陸既明只當她是為了章振鷺與他的恩怨道歉,不耐煩聽她說這些,敷衍地回應道:“別多說了,你好生養病吧。”
章燕回只看著帳頂,自顧自地說道:“那時候我才五歲,在園子里亂闖,闖進了湖邊小院里...... 那聲響太嚇人了,像野獸嚎叫似的,嚇得我躲在窗下不敢吭聲......”
章燕回五歲時,嚴攸寧還未去世,還住在湖邊小院里,她聽到的聲響,自然就是嚴攸寧被煙癮折磨下發出的哀叫聲。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了有人說......” 章燕回說道,“說是‘留給既明的信,就藏在床下墻上的暗格里’......”
陸既明臉色一變,轉頭就疾步沖了出去。
沈馥還站在那兒,聽著章燕回哭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嚇得不行,誰也不敢說,媽嚇唬我,說那個院子里鬧鬼,不許我再去...... 我一直都不敢說,后來還偷偷去了一回,她瘦得很,朝我笑,還請我吃酥糖,讓一個嬤嬤偷偷送我回去......”
她說的人,自然就是陸既明的母親嚴攸寧。
沈馥見她哭著說個不停,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連忙過去,安慰她:“別說了,沒事,都過去了......”
章燕回在他的安慰下,漸漸停止了抽噎,緩緩閉上眼,臉頰上盡是淚痕。她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用盡了力氣,聲音一點點輕下去:“她那樣美,說話聲音和黃鸝鳥似的...... 我對不起她,對不起表哥......”
另一頭,湖邊小院里,陸既明使人將那沉重的楠木架子床搬開。他蹲在墻邊,伸出手指,一塊一塊磚地仔細摸索,很快地,在角落的一塊磚那兒,摸到了一條不起眼的縫隙,小心地摳開后,有個暗格。
陸既明的心 “砰砰” 亂跳,伸手摸出了一個泛黃的信封,上書 “吾兒既明親啟” 六個字。
泛黃的信紙,因為放了很久而變得薄脆,讓人不由得小心翼翼,一點點展開。信上字筆畫雋秀,可能因為寫信人體力不濟,一筆到末有些顫抖,筆跡不一,短短的幾句話,可能是分幾次寫成。
“寶寶,我的寶寶。
媽媽一直記得,剛出生時的你,被我抱在懷里,輕軟得像一片云。你像天邊的一片云,落在媽媽的懷里。想給你全天下所有的祝福,你不必聰明,不必勇敢,和你的愛人一起,無災無病到白頭。親親你的臉頰,就像之前我每天哄你入睡時那樣。
——想你的、愛你的媽媽。”
陸既明小心翼翼地將那攤開的信紙又一點點折好,放回到信封里,拿來一個有軟襯的匣子,將信放進去,匣子關好。
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在這小院里的人只有他一個。
他將匣子收好,又回到章燕回的院子里,看守在那里的人告訴他,章燕回又昏睡過去了,醫生來看過,說沒有什麼大礙,好好養著就行。
即便早已心知答案,他還是問了一句:“沈馥呢?”
被問到的人頓了頓,回答道:“沈少爺走了,他說是您批準的,我們也就沒攔。”
“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陪我到最后
作者有話說:啪,老婆沒了。啪,老婆又有了。 還沒到分開的時候呢,也還沒到真正交心的時候,還得推拉,還得做戲,只不過兩人心態都不一樣了。 假戲真做,點題到底!
五十三章
沈馥離開醇園,直奔向宜陽路沈宅。
陸家的事情不再和他有關系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心湖不該再起波瀾。
陸既明班師回到平州來時,比去時低調得多,消息不靈通的都不知道他回來了。但后面他在醇園大肆翻找,動靜不小,沈令儀多少察覺了,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要知道沈馥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