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距離太近了,陸既明又是背對,匕首成功地刺入了他的肩胛。“噗”的一聲,陸既明悶哼一聲。楊氏終究只是個弱女子,匕首插得不深,她慌張地拔出,還要再刺——
“砰”地一聲槍響,不知從門外哪里射來的一發子彈準確地把她手里的匕首打掉。楊氏的手被子彈擦過,她尖叫一聲,委頓在地,腿軟得站不起來。
陸既明肩胛處暈出血跡,但他好像不在意似的,反手摸了摸肩胛,摸到了一手的血也只是皺了皺眉,眼神掠過站在一旁好似個木頭柱子的沈馥。沈馥定定地站著,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他甚至還無辜地朝陸既明眨了眨眼,只是眼前被流蘇遮擋,也不知道陸既明看到了沒。
陸既明不理他,徑自蹲下,掐住了楊氏的脖子,原本像是昏死過去的陸重山又從喉嚨里大聲哼起來。
楊氏猛地掙扎,在他手上抓出了一道道紅痕,但陸既明沒想掐死她,只是嚇唬她而已,等她憋得臉都紅了喘不過氣來就松手了。她一陣猛咳,陸既明說道:“老頭子給了你什麼好處,錢嗎?你看他現在這樣,自顧不暇,還能管你死活?勸你識相一點。”
最后一句仿佛在說楊氏,仿佛也在說沈馥,沈馥眉頭一挑不做聲。
楊氏驚懼不已,陸既明站起來,說道:“按我說的做,到時候,你和你那姘頭都能好好的。”
一聽陸既明提到姘頭,楊氏不安地看向陸重山,顯然陸重山并不知道這事兒。陸既明了然一笑,說道:“你想和這把老骨頭綁在一起死,還是和你那姘頭事成后遠走高飛,你自己挑吧。
”
她那姘頭也就是吳香。
吳香一開始勾搭楊氏不過是為了拿錢還賭債,后來在賭傭們在秦雁的授意下教唆著吳香越賭越大,還借起高利貸來。吳香被追債的弄得焦頭爛額,走投無路無路,越發哄騙著楊氏和他一起抽大煙,仗著楊氏在深宅大院里不曉得事兒,賺她買大煙的差價。
楊氏日夜伺候陸重山,因著心虛,越發要哄陸重山高興,哄著陸重山一起抽大煙,陸重山也染上了煙癮。
陸重山本是個聰明人,也知道大煙是個要命的東西,不可輕碰。但他年歲漸大,無論是床笫間還是處理事務,都頗感力不從心,抽了大煙反而精神抖擻起來。他臨老了反而自負起來,自認為將所有人都掌握在股掌之中,何況這區區一個死物呢。
就這樣,陸既明推波助瀾,章振鷺視而不見,吳香居中挑唆,楊氏哄騙,竟是一人伸出一雙手,一塊兒將陸重山推向這個境地。
陸重山年少發家,一路在槍林彈雨里掙命,攢下今天這副家業,竟是因為自負大意,著了親孫子的道。
沈馥雖然不知內情,但他也猜到這是陸既明布的局,就為了把陸重山扯下來,自己取而代之,挾天子以令諸侯。只是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里,陸既明如何能控制住軍權,畢竟陸重山積威甚久,再說,還有個章振鷺在西北虎視眈眈,若是章振鷺回來一斗,也不知陸既明能否招架。 不及多想,沈馥把這些想法都從腦中掃走,正如陸既明所說的,現在的情況,他自顧不暇,能保住自己和家人已經了不得了,還管這些做什麼,這幾個人是死是活,也和他沒有關系,活著他得不了好,死了倒還便宜。
“走。”
陸既明拉上沈馥往外走,一出門就見到了帶著幾個人守在外頭的秦雁,手上拿槍,剛才那精準的一槍便是他的手筆。怪不得之前沈令儀傳信來時,說“看管松懈”,原來人都到醇園這邊來了。
“看好他們。”陸既明吩咐了一句,隨即將秦雁手上的槍接過來,反手藏在自己身上。
秦雁沉聲應了,一副十分可靠的樣子。
因后背洇出血跡,陸既明換了身衣服,也不知道他包扎了沒有,但宴會廳那頭出了情況,兩人匆匆往回趕。
往回走之前,沈馥試探性地問:“我換身衣服吧。”
陸既明不為所動,笑著回答道:“這身挺好看,不用換了,快走。”
沈馥不敢有異議,心里認定陸既明這是在記仇,他剛才的小九九必定是被發現了。
走來時走得輕松,回去時卻走得艱難,踉踉蹌蹌的。沈馥實在是穿不習慣這麼長的裙子,直絆腿。眼前垂下來的流蘇也礙事得很,沈馥走得滿肚子是氣,偏偏陸既明拽著他走得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蓄意報復。
遠遠就見到了方才辦宴之處被團團圍了起來,里頭鬧哄哄的,偶有爭執之聲。
陸既明上前去,沈馥不愿穿著裙裝現身,避在旁邊。只見陸既明走過去,那些守衛的人便讓出道來給他。守衛的人也并不全部穿制服,廚子樂師也在其中之列,想來是陸既明借著辦婚宴的由頭,暗暗地安排了不少人混進來。
賓客們都堵在門前,女士們避在后頭,竊竊私語,在前的都是那些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