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比起恨自己的母親和大哥,恨自己的怯懦無能明顯更容易得多。
沈馥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并未說話。舞曲節奏漸漸加快,男士的皮鞋和女士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輕快的交響樂。沈馥一手牽著她,將她旋轉著送出去,還沒來得及收回,舞伴交換了,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
陸既明握住他的手,摟住他的腰,不容置喙地踏出左腳,沈馥被迫迅速地轉成女步。舞池里全都是紳士配名媛,皮鞋與高跟鞋進進退退,只有他們兩個格外顯眼。沈馥感覺到腰上一緊,陸既明收緊了手,將他向自己那邊拉得更緊,兩人幾乎胸膛貼著胸膛,不像交誼舞,倒像是貼面舞了。
“和她有什麼好聊的?” 陸既明問道。
沈馥低垂著眼,說道:“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
陸既明輕輕一笑,他暫時還沒把章燕回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算進局里。他領著沈馥在舞池里進退穿梭,快三步慢三步,沈馥抬眼一看,不遠處赫然就是方媛,她被一個穿西裝的紳士牽住,舞步嫻熟。
“又要換舞伴了。”
陸既明牽著沈馥的手,將他旋轉著送出去,沈馥一轉身,牽住了方媛的手。
同是大家小姐,章燕回像一朵長在角落里,常年見不到陽光的小花,蔫巴巴的。而方媛全然不一樣,她舒展綻放,腳步輕快,洋裝的裙擺輕盈地拂動,風情萬種。
還不等沈馥說話,方媛主動說道:“我明天就離開平州了。”
這出乎沈馥的意料。
方媛看著他,笑起來眼睛瞇成月牙,靈動狡黠。
她說:“你們陸大少是個香餑餑,誰都要搶,我還是不摻和了。”
這中間不單單只是結個婚聯個姻這麼簡單的事情,她是從小被嬌寵養大的大小姐,家里做軍火生意的,家財萬貫,根本不用遷就誰,看誰的眼色,與其在這里扒著這個無意于她的陸既明,回家去招個上門女婿不是更快活?
沈馥不接她的話,在樂曲的間隙里聊起今晚的甜點和洋酒。方媛也知意,應和起他來。沈馥的余光掃過陸既明,心想,方媛既然和他交底了,定然也和陸既明交過底了。
明顯是不用娶方媛了,那陸既明今晚到底想干什麼?而被攪亂了算盤的陸重山,又會怎麼樣?
舞曲奏到末尾,沈馥又重新被陸既明摟回懷里。舞池里的大家都跳了個盡興,紛紛散去,侍應生們拿著煙酒甜點在人群里穿梭,女士們跳得滿面紅暈,酒過三巡,舞會的氣氛頂到了最高點。
陸既明拿起一杯香檳,拿起一把小銀勺,在杯壁上輕輕敲了敲。隨著清脆的三聲響,賓客們的聲音漸低,視線投到他身上。
“請各位移步到院子。”
他也不說要做什麼,神秘感十足。但今晚的宴會如此開心盡興,大家都對陸既明的布置滿懷興趣,紛紛攜手順著走廊往院子去。沈馥滿面狐疑,陸既明拉著他走在最前面。
時值初夏,陸公館的后院是被園丁好好打理的,灌木修去棱角,生機勃勃,各色花朵先后開放,院子里暗香浮動。花草間掛上銀色小燈,像是飛舞閃爍的螢火蟲。
美是美,但也沒什麼特別的。
大家都看向陸既明,陸既明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值此良宵,請大家一同見證——”
他話音剛落,院子的上空突然爆發一聲巨響,像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句讀。一朵碩大的煙花綻放在夜空中,照亮了賓客們仰起的臉。這只是開始,無視著平州城里的煙火禁制,煙花接二連三地綻放,夜空被照亮,色彩絢麗。全平州城的百姓此刻都抬起了頭,驚嘆于這意外的美。
在煙火爆響中,陸既明掏出了一個絲絨小盒,煞有介事地單膝跪在沈馥面前。賓客們驚呼著后退,圍成圓讓出中間的位置,將沈馥和陸既明二人圈在中間。
沈馥瞪圓了眼,驚得說不出話。
陸既明的眉眼在煙火的映照下格外英俊,深情而莊重,足以迷倒了現場的每一位女士。他打開小盒,里面是一枚鉆石戒指。很眼熟,正式沈馥一開始丟失,一直沒能拿回來的那枚。
鉆石雖小,但在這樣的情境下,大小也不重要了。
“阿馥,和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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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噩夢
作者有話說:沒媽的孩子最可憐 我的主角沒媽的占大多數 評論收藏請留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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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的老百姓最近異常興奮,茶余飯后談興愈濃,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陸公館那場舞會。
西方的時髦玩意兒再流行,基本也就是上流社會的消遣,平頭百姓還是甚少接觸那一套。什麼當眾求婚,即便是一男一女也夠他們討論好一陣的,更何況這是兩個男的,其中一個還是陸軍總長家的大少爺。
人們獵奇之余,又暗暗覺得理所當然,陸家大少爺嘛,不做點出格的事情都不像他了。
那晚過后,足足三天,沈馥都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陸既明倒是言行自若,他好像早已習慣了成為輿論的焦點,對于這樣驚世駭俗的桃色緋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