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情情愛愛,有利可圖顯然讓人容易理解得多。
既然陸既明有用他的地方,那他和沈令儀還有小阿暫時就是安全的,而陸既明所圖之事肯定不簡單,說起來,陸既明定比他急,顧忌的事情也比他多。
陸既明不急,他又何必急?
不就是看看誰比誰沉得住氣嗎?
沈馥想明白了,趁天大亮前的最后一點時間,睡著了。
陸既明伸著懶腰醒來的時候,下意識一摸旁邊,被子里還有點余溫,但沒有人。他一點兒都不著急,抓過椅背上搭著的睡袍披上,也不系衣帶,敞著懷出了臥室,隨口向仆傭問道:“沈少爺呢?”
仆傭回答道:“在樓下呢。沈少爺起了個大早,說要試著做洋人的西式早餐。”
陸既明挑了挑眉,洗漱完慢慢悠悠地下了樓。
樓下的飯廳里,沈馥還裹著睡袍,正站在桌邊折騰著些什麼。陸既明湊過去看,發現桌上擺了幾個碟子,里頭有烤面包,還有黃油和幾個煎蛋。說是煎蛋,陸既明是仔細辨認了才認出來的,那個形狀和顏色簡直慘不忍睹。
沈馥有點狼狽,拿著筷子撥弄那幾個煎蛋,企圖把它們弄得好看一點。他慌里慌張地抱怨道:“想親自做個早餐來著,誰知道這麼難。我叫人去買早餐來,別吃這個......”
陸既明深深地看他一眼,沈馥大大方方地任他看,臉上還有點羞窘。
“讓我吃吃看。” 陸既明坐下來,把碟子拉過來,熟練地將黃油抹在面包上,夾了雞蛋,送進嘴巴里去。
好不好吃先另說,陸既明一口下去,滿嘴的雞蛋殼。
沈馥伸手想去奪回碟子,嘟噥道:“別吃了......”
陸既明端著碟子躲開,三兩口吃完,笑道:“你做的,我怎麼能不吃呢。”
“是才好。” 沈馥又氣又笑。
歡聲笑語的早上。
陸既明仿佛開始了一個新的好玩的游戲,和沈馥格外膩歪起來,沈馥也沉得住氣,也不提要回沈家去看姐姐,甚至主動換著花樣陪陸既明吃喝玩樂。像是兩人全情投入的游戲,又像一場角力,比的是耐心。
另一頭,沈令儀也是個沉得住氣的。
她也僅僅是在碼頭的那天失了方寸,等回到了家,站在二樓房間的窗戶里往外看的時候,見到秦雁正杵在她家的院子里,院墻外來了一隊便裝的衛兵,散落四周,將他們家團團圍了起來。
小阿滿臉擔心,拉了拉她的手。她馬上就回過神來了,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她是姐姐。
等想明白了這個,她也就安下心來,交代小阿:“一切與平常無異,不要露出慌張的神態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和陸家的人起沖突。”
小阿認真地點點頭。
秦雁親自守在沈家,不讓他們出入。既然不能出入,沈令儀就光明正大地指使起他來。今天要瑞福祥的新料子,明天要美麗公司的新指油,一會兒是城東的酥糖,一會兒是城西的老鴨湯。
再沉穩的人也被折騰得心頭火起,秦雁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黑。
偏偏沈令儀笑語嫣然,話說得滴水不漏:“哎呀,大少擔心我們的安危,不許出門,又不許人上門,也只能勞煩秦衛官。”
天氣一日日熱起來,轟隆隆的雷在天邊響起,空氣中滿是水汽,在傍晚時總算痛快淋漓地下了一場大雨。
沈令儀壓根沒有招待秦雁進門的意思,秦雁就窩在沈家門外的汽車里,高大的身子憋屈地縮在駕駛座。車窗玻璃被敲了敲,秦雁降下車窗,外頭是小阿,歪著腦袋夾著傘柄,身子濕了半邊,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遞給秦雁。
秦雁愣了愣,接過來,還是熱的。
小阿囁嚅著嘴唇,怯怯地小聲說:“給你的。”
秦雁下意識地回了句:“謝謝。”
小阿沒想到他被折騰了這幾天,還這麼客氣,略帶驚詫地抬頭看了一眼,圓碌碌的眼睛跟小鹿似的。
“之前我來送點心,是你開門的吧。” 秦雁怕嚇著他似的,語氣和緩。
小阿胡亂點頭,撐著傘急匆匆地跑回去了,腳邊濺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沈令儀在門邊等他,問道:“怎麼樣?”
小阿說:“守衛的人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數目,也不見他們緊張,和之前一樣。”
沈令儀蹙眉,略帶焦慮地看向窗外,天色昏暗,雨落如簾。她心里記掛著在陸公館的沈馥,也記掛著于維鴻,心亂如麻。
而陸公館里,這樣的雨夜,里頭卻格外熱鬧,燈火通明。
陸既明請了一堆的狐朋狗友上門玩耍,支了牌桌,“嘩啦嘩啦” 地打著。各自都帶了女眷來,在旁邊也開了一桌,鶯鶯燕燕好不熱鬧。這一輪是沈馥坐莊,他穿著一襲湖綠色的長衫,手指上戴了一枚碧玉扳指,綠汪汪的好似一湖碧水,摸牌的時候磕出清脆的響聲。
他最近沒空理發,頭發長長了一些,說話間顧盼神飛,把一桌的小姐太太哄得花枝亂顫。
坐沈馥下家的是孟三最近的相好,某家的小姐,燙了卷發,穿著洋裝,朝走過來的陸既明打趣道:“這樣好的人,大少老是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看了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