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既明說道:“知道了,找到了就找人給你遞話。”
沈馥連忙感謝,轉身走了,反手帶上門的時候,門還沒關嚴實,那凌仙兒已經挨到陸既明的懷里去了。陸既明和他眼神對上,舉起酒杯和他遙相致意。目光一觸即分,很快,陸既明就沉醉在溫柔鄉里了,沈馥也關上了門。
好一個散財如散花的浪蕩少爺,沈馥略帶些刻薄地想道,想必陸既明這輩子都沒受過什麼委屈,沒吃過什麼虧,才這樣目中無人,整一個繡花枕頭。
回家的路上,沈馥買了一大袋酥糖,嘎嘣嘎嘣嚼著回去。到家的時候沈令儀正在撓頭打算盤算賬,小阿在旁邊幫著看,他過目不忘,心算也厲害。
沈馥反手塞了一顆糖進小阿嘴巴里,問道:“算什麼呢?”
沈令儀披著睡袍,頭發也沒梳整齊,邊打算盤邊說道:“平洲地貴,吃喝也貴,再不宰個肥羊就過不下去了。”
他們仨上一個宰的肥羊是豫北一個富紳,那富紳愛沈令儀愛得不行,流水樣的禮物送來,就為了討沈令儀做第五房姨太太。正好北邊擁兵占地的大軍閥嚴一海要搶豫北的地盤,開始打仗了。他們仨賺足了,趁亂變賣了東西一走了之。
出豫北時正好遇上了鴻福綢莊的沈家,他們假稱當地富戶,把人家家里的消息明里暗里套了個干凈,分道揚鑣之后,他們就冒認了這一家,到了平洲來,打算在繁華之地再宰個肥羊。
沈馥嘎嘣嘎嘣地吃糖,說道:“那陸既明倒是個散財的草包。”
沈令儀頭也不抬,說道:“那不正好?”
沈馥不樂意了,說道:“我又不好他那口......”
沈令儀伸手掐他腰間的軟肉,說道:“人傻錢多臉蛋還俊俏,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肉餡餅是什麼,我還沒聽說過騙子騙人還得挑喜歡的騙——”
小阿終于吃完了沈馥塞給他的那顆糖,問道:“姐,那挑什麼人騙......”
沈令儀戳他的腦袋,說道:“挑有錢的騙啊,傻瓜蛋。”
沒過兩天,人傻錢多臉蛋還俊俏的肉餡餅派人上門來了,給沈馥遞了個口信,說是鉆石戒指找著了,讓沈馥到煙花間取一趟。
沈馥著意打扮了一下,還噴了點兒法國香水。倒也不是他突然好陸既明那口了,是他想明白了,陸既明這草包少爺既然目中無人,那就讓他吃點兒虧,破財買個教訓。
他出門招了輛黃包車,等到了煙花間時,才發現今日格外熱鬧。
煙花間是平洲最大、紅倌最多的妓院,在煙花間同一條巷子左右,也多是些妓館酒樓,入了夜就掛紅燈籠,望去如紅云連綿,曖昧旖旎。今日,各大妓館都客似云來,絕大部分都簇擁著往煙花間去。
沈馥到的時候,正好瞅見那日領他上樓那個妓女,她摟住沈馥的手臂,甜膩膩地笑,嬌嗲嗲地問:“沈少爺來了,今兒您也來選‘花國總統’。”
沈馥疑道:“聽說往年都選‘花魁’,這個‘花國總統’又是什麼名頭?”
那妓女名喚“鳳兒”,拉著沈馥往里走,邊走邊說:“往年是往年,今年是陸大少主持呢。大少的主意,說咱們中央政府有總統副總統,內閣還有總理呢,咱們風月場上也要選個‘花國總統’、‘花國總理’。
”
沈馥聽了這荒唐之語,啼笑皆非,說道:“大少喚我來的,你領我去。”
煙花間的大廳里搭了個臺子,鋪滿紅綢,下頭坐滿了人,陸既明穿著長袍馬褂,戴著西式禮帽,坐在離臺子最近的沙發上。他腳邊還伏著一條德國獵犬,衣兜里露出金懷表的表鏈,凌仙兒挨著他坐,手里捏著個銀簽子,往他嘴巴里喂水果,十足十的紈绔派頭。
陸既明見他來了,拉他坐在旁邊。
沈馥說道:“大少,我是來......”
陸既明止住他的話,笑道:“難得的熱鬧,你得瞧瞧。”
說著,那鳳兒捧了滿滿一捧嬌艷欲滴的新鮮玫瑰花來,問沈馥:“沈少爺要買多少票?”
沈馥不解,陸既明面帶得色地點了點鳳兒,鳳兒替他解釋起來:“這是大少想的主意,以玫瑰花做選票,得花最多的就贏。沈少爺看好哪位姐兒?準備給她下多少票?一百元錢一票。”
這是明晃晃的砸錢啊,莫說沈馥對紅姐兒不感興趣,真感興趣了也不舍得砸這個錢。他只好面露難色,說道:“沒料到有這個熱鬧事,沒帶現錢,要不我招呼個人回去取,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已經敲鑼打鼓地開場了,眼瞧著來不及。
陸既明摸出金燦燦的懷表,塞到鳳兒手里,說道:“這一大捧都買了。”
鳳兒笑嘻嘻地把還帶著露珠的玫瑰花都堆到沈馥手邊。
確實熱鬧,附近幾間妓館的紅倌人都上臺了,穿著各色漂亮衣裳,或唱歌或跳舞,時不時就有人把真金白銀買來的玫瑰花拋到臺上。
陸既明問:“你看好哪個?”
四周吵鬧得很,陸既明說話便挨得近,熱氣全部噴到沈馥的耳朵上。
沈馥覺得耳朵一陣發熱,聳了聳肩蹭蹭,搖搖頭。
這會兒輪到鳳兒上臺了,陸既明親昵地攬著他肩膀,說道:“你可以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