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喬很少見到顏小木上課這副沒精神的模樣,碰了下他的胳膊,想看他什麼反應。
顏小木把臉從胳膊里抬起來一點,額前碎發凌亂,臉頰被胳膊壓出一道紅印,眼神迷離,眼角微微泛紅。
許青喬低頭看進他眼里,知道是剛哭過。
換成誰被老師批評許青喬都懶得搭理,偏生這人一副乖得不行的模樣,學習倒不是不努力,只是悟性差了些。
看見他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許青喬問他:“手帕呢?”
顏小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蹭了下眼睛,才吞吞吐吐說:“媽媽拿去洗了。”
許青喬就從口袋摸出紙巾給他,顏小木接過去,把一小塊紙巾攤成薄薄一大張,跟手帕用法一樣,往臉上一按,才饜足地呼出口氣。
五分鐘不到顏小木一顆彩色水果糖又遞過來了,就放在許青喬桌洞里。
許青喬沒說什麼,第一次把水果糖拆了含進嘴里。
很久沒吃這麼甜的東西了,許青喬想起了沈容女士,她也喜歡吃甜,以前總說等他長大了,她就得空能開一個畫廊,到時候畫廊辦活動,她一定要親手制作飲品和點心。
雖然現在許青喬還在讀書,但他每個月光是畫插畫掙的錢就夠養活自己,不再需要從許如海那里拿錢,不知道這算不算沈容說的長大。
看到許青喬終于吃了糖,顏小木直樂,本來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可偏偏是藏不住情緒的人,嘴角揚了一整節課。
周四下午最后一節體育課,張銘拉著顏小木去器材室找乒乓球拍,找著了乒乓球拍,沒占到乒乓球桌,最后兩人只能蹲操場邊上看別人打籃球。
顏小木一下就在人群里看到許青喬了,許青喬個子好高腿好長,許青喬穿白襯衫校服好帥,許青喬投籃投得好準,站這麼遠也能投進去嗎!
顏小木心里樂開了花,恨不得在所有人耳邊大聲呼喊:場上那個最帥的白襯衫是我同桌。
張銘看身邊這人笑得沒眼睛了,趕緊問:“怎麼了怎麼了,笑什麼,我也要笑。”
張銘還以為哪里有新聞,東張西望半天不知道顏小木往哪兒看,等看到許青喬了,就撇了撇嘴說:“這人竟然也會打籃球。”
見顏小木嘻嘻笑得沒停,張銘趕緊潑他冷水:“笑什麼笑,別看他衣冠楚楚,說不定是個衣冠禽獸,不然怎麼誰都怕他呢。”
這時場上有人撞了許青喬一下,張銘馬上添油加醋:“你等著吧,許青喬放學就叫外校的打他。”
顏小木知道許青喬臉上一貫是沒什麼笑的,此刻被張銘恐嚇了幾句,多少也有些后怕起來,小聲道:“不會吧……他不兇的。”
張銘努努嘴說:“看過港片嗎?背地里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都是平時最平易近人的那個。”
顏小木想起了暑假剛看過的雨夜殺人影片,黑黑的麻袋往人頭上一套……
許青喬打完籃球回到教室,顏小木正在收拾書包,抬頭看見他的時候,身子明顯后縮了一下,連眼睫毛都顫得厲害。
換成別人,許青喬早見怪不怪,幾句流言蜚語、道聽途說就能將莫須有的東西演繹得十足逼真,是小地方的通病。
但許青喬知道顏小木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許青喬坐回座位,彎腰將顏小木的椅子轉了個方向,要他面對自己,又把他連人帶椅往自己這個方向拖,偏叫他離自己更近,然后才慢條斯理問:“怎麼了?”
許青喬剛打完球,額上的汗還未干,被窗外的風一吹就露出光潔的額頭,更顯整張臉五官和輪廓完美,汗水順著直挺的鼻梁和凌厲的下頜線滑落,連盯著人的眼神都深邃幾分。
教室差不多空了,只剩幾個值日生拿著掃把耍寶,風扇卷起空氣里的細碎塵埃,看不見的顆粒在晚霞的余暉里閃著金光,許青喬背對著窗戶,半個落日停留在他寬闊的臂膀上。
面對著許青喬,顏小木的臉被窗外的夕陽打亮,橘色的光流連在他飽滿水潤的唇上,然后隨著他抿唇的動作消失不見。
顏小木眼睛睜得有點大了,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又像是天然呆,半晌才說得出話:“沒怎麼呀。”
連撒謊也不會。
許青喬就故意使壞,垂手捏住他一只手腕,微微使了勁兒,低聲道:“這麼怕我?”
顏小木僵了半邊身子,忙不迭地搖腦袋,一看就是被說中了。
許青喬忍著笑,低頭看他:“說了不會欺負你,怎麼不信呢?”
“信,我信!”顏小木趕緊回話。
一看還是害怕。
許青喬逗夠了,就松開他,直起腰把他椅子往后推回原位,臉上又沒什麼表情了。
顏小木是害怕了的,許青喬一松開他,他嘩啦一下從椅子上起來了,抱出桌洞里收拾好的書包,來不及往肩上背就這麼抱著跑出教室。
第4章
顏小木跑出教室沒過幾秒鐘,走廊上就傳來他“哎呀”一聲叫喚,接著便是沉悶一聲巨響。
教室里幾個值日生一股腦全跑出去看熱鬧了,許青喬右眼跳了一下,也跟著走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四腳朝天躺在地上的顏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