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卓后來才知道,那孩子原本是打算自/殺的。他自暴自棄的樣子,離奇地激發了男生的求生欲。
男生幫了陳卓一個小忙,然后才意識到,自己這樣人人厭棄的人,也是被社會需要的,他幫助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無家可歸的人告訴他,自己叫陳卓。
按照禮貌,他應該交換自己的姓名。
可男生沒有這個打算。
陳卓提溜起他的書包,翻出練習冊,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他道,“以后遇到什麼麻煩事,來聯系我。”
男生再次垂下頭,細聲答了好。
陳卓沒有立馬把練習冊還給他,而是翻回首頁,對著姓名一欄看了看,念出聲道,“時佑難?……奇怪的名字。”
時佑難伸手想奪回他的本子。
可陳卓拽著不放,男生沒有他的力氣大,臉色從一開始的被冒犯慢慢轉變成了著急。
他靠得很近,于是陳卓不由自主地看清了對方的臉。其實湊近了觀察,時佑難長得并不丑,甚至可以說,他的五官十分秀麗,臉型流暢,眼睛也像小鹿一樣純凈。只是臉上張揚的紅色胎記破壞了整體的美感,讓人第一時間看見他想到的是厭惡和恐懼。
陳卓當然不可能懼怕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反而用指腹摸了摸對方從眉頭蔓延到眼睛的胎記。天臺的風很大,時佑難的衣服被吹得鼓動起來,陳卓也透過他的領口看見了小孩身上大塊的淤青。
他松手把作業本還給時佑難,又忍不住道,“經常有人打你嗎?”
時佑難愣了一下,搖搖頭,只道,“……你快回家吧。
”
頭一次有人不害怕他天生的胎記,肯與他親近,可他知道對方無法解決他當下的困境,還不如什麼別不說,免得讓人徒增煩惱。
陳卓心里生起一股莫名的憐惜,大概是他突遭大變,本來渾渾噩噩的,卻發現了比他更弱小的存在,他忽然就意識到,自己也不是混得最慘的。
他伸手揉了揉男生的頭發,重復了剛才的話,“以后遇到什麼麻煩事,來聯系我。”
時佑難點點頭,顯然沒有把這句話當真。
陳卓也無所謂,他回到家大睡一場,想要還錢給人,卻發現那孩子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時佑難根本沒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陳卓以為他們此生再無交集,直到一年后他接到了男生哭著打來的求助電話。
那一年,時佑難15歲。
而這一次聯系,讓他們足足糾纏了十六年。
第92章
書房談話告一段落, 李瑞景和陳亦走到一樓玩具室里找陳哲。
兒子見他們來了,手里的兒童籃球忽然就不香了,立馬撒手扔球, 興沖沖撲過來一把抱住李瑞景的大腿。
陳亦道, “壯壯, 媽媽陪你玩一會兒, 不可以讓媽媽累著。”
陳哲正兒八經點點頭,也不知聽懂了沒。
隨后陳亦示意秦曼麗跟著離開,很快房間里就只剩下一大一小。
“不打球了嗎?”李瑞景問兒子。
陳哲搖搖頭, 奶聲奶氣道, “媽媽坐。”他還真記著爸爸的囑托, 不想讓李瑞景累著。
陳哲這麼一點大,就能體貼得像個小紳士,家庭的教育功不可沒。
李瑞景很欣慰,他抱著兒子揉了揉, 摸到了一手的濕汗。
陳哲剛才打球打得熱火朝天, 這會兒歇下來就冒汗了。
李瑞景怕他感冒, 趕緊把人抱起來,“我們先去換身衣服,回來一起拼玩具好不好?”
“好吧。”陳哲雖然走路十分利索,卻也不愿意放棄被媽媽抱來抱去的機會, 很自覺地圈著李瑞景的脖子蹭了蹭。
他們回兒童房換了身衣服,又過來組裝自動軌道車。
兩歲小孩可玩的玩具少,其他人送來送去都是差不多的東西,禮物類型重復性很高。
李瑞景隨手拿過一盒可拼裝的恐龍軌道樂園,撐著腰緩緩坐到地毯上,陳哲也乖乖盤腿在他對面坐下。
李瑞景把包裝盒拆了, 零件倒在面前的空地上,他拿起說明書對兒子道,“壯壯可以幫媽媽一個忙嗎?這些東西都要按顏色分好,一會兒我要哪個顏色,你就給我哪個可以嗎?”
陳哲點點頭,立刻行動起來。
他有些強迫癥,東西不止按顏色分格開,還要擺放得整整齊齊、四四方方。
李瑞景大致掃了一遍說明書,這個玩具拼裝起來十分簡單,零件不像樂高那麼零碎,恐龍頭和嘴是最大的部位,他引導著陳哲動手拼好。
接下來是首尾相連穿過恐龍嘴的軌道,需要按照顏色依次搭建好,李瑞景喊了聲紅色,陳哲就雙手捧著一堆紅色零件送到他面前。
再簡單的拼裝對孩子也有益智作用,李瑞景指著對接口,教陳哲按照凹凸對應的規則把兩截軌道合在一起,陳哲成功拼好兩個后,對接下來的也躍躍欲試。
李瑞景索性停了手,在一旁看著,偶爾指點兩句。
一個大人來拼大概十分鐘都不用的玩具,陳哲拼了半個小時,軌道樂園全部完工后,他拎起小汽車模型從恐龍頭頂的洞放下去,自動軌道拖起汽車往低處走。